赫枢的身体渐渐冰冷,可他觉得,整个灵魂都前所未有的灼热,就此,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灯枯油尽。
“父皇!”宜章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死,即使他晓得万物皆有春生秋杀,人亦逃不过一死。
他在短短数日之内,失去了阿姐,又失去了父皇。
宜章成了新的君主那一天,他在江央公主的旧居里独自待了许久。
黄内侍来寻他,宜章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本书,下意识抬起来挡在了红了的眼前:“我没有事。”
这时,从书页中掉落了一片薄脆微黄的纸笺,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宜章俯身去捡起来,见上面是横七竖八的江央二字。
字迹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拙劣,可笑的是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陆危的字迹。
他想起那个午后,他站在陆危身后,彼时他以为,陆危不过是十分忠心罢了。
他看见陆危虔诚的在纸上写下的,不止是简单的江央二字。
而是他至死不渝的信仰。
是自诩高贵的他们,都不曾拥有的纯粹。
他们始料未及,这是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变数,他以死换来了他们的生。
起初得知陆危死讯,他的心里甚至浮现起了一丝庆幸,以为陆危死掉了就死掉了,阿姐的悲恸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变浅。
但谁知那种痛,天长日久的在深化,只是一点点的,将阿姐的一切洇成了灰白之色。
宜章失策了,他第一次去算计一个人去死,可同时也失去了阿姐。
他咬牙半晌,垂泪低喃一声:“阿姐……父皇。”
黄内侍看着面前的少年风华正茂,一身玄袍垂裳,君主之身。
他尚未习惯用“寡人”二字,他没有可以抱头痛哭的人,只好躲在这个小小的宫殿里悲伤过后,自己咬牙一步步向前走了。
第55章 谢湖 声音
殿中满是兰麝之香, 江央公主雍容闲雅,挽着出嫁女子的发髻, 妆容较之从前的娇俏,变得多了些高贵端庄。
侍女守在殿中,见到今日的新郎,纷纷见礼道:“大公子。”
“嗯,都退下。”男子身着大红的喜服,姿态傲慢地摆了摆手,负手走了进去。
侍女面面相觑了一下,这不是还要饮交杯酒吗, 但是大公子的面前, 没有人敢心生质疑,便如流水一般无声退下, 闭合了殿门。
原本累了一天的江央公主已经有些困乏,本来灵敏的听觉也没有察觉到, 知道谢湖走到面前之时, 她才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公主……殿下。”谢湖的声音沙哑, 和那日在大相国寺,遇见的男子如出一辙。
江央微敛的眼睫倏然掀起,身体微侧,惊声道:“是你!”
“殿下无需惊慌, 当日是谢某唐突,实是倾慕钟意公主殿下所致。”
江央公主沉声不语,谢湖似乎兴致极好:“公主知道这是何处吗?”
不等江央公主回答, 他就炫耀一般的自顾自地说:“这原名为琉璃泉殿,可惜被一场大火烧了,索性我们就重建了一座, 哎呀,谢某忘了公主看不见了。”
得意洋洋的口吻,令人憎恶。
“为什么是这里?”
谢湖语气闲适道:“一则,我观此地位置极好,做我与殿下的寝殿正合宜,二则,听内侍说,这曾经是殿下的寝殿,就是为了讨您的欢心了。”
江央公主的眼瞳泛着淡漠的光色:“想必你也不愿意,要一介瞎子做你的妻子。”
“哎呦,”谢湖轻佻地笑了两声:“公主这话,当真是小瞧了谢某。”
谢湖两步走上前来,抬腿就踩在如意云纹床榻胖的矮脚凳上,俯身捉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凑近了她的鼻尖,说:“更何况,公主此般国色天香,谢某不能不动心啊!”
“放开我!”江央公主猛地抽出了手,袖手将他率然拂开。
谢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掌,轻笑一声:“公主都已经嫁给了谢湖,此时还要矫情是为何啊?”
江央公主神情淡漠地侧身而坐,微微垂着头,她说:“我已然并非清白之身,难道你也能够容忍吗?”
果然,谢湖猛地站了起来,连带着他身后的凳子撞倒了。
他继而上前一步,紧紧地掐住了江央公主的下颌,问道:“殿下此言何意,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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