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瑛应道:“你申时来见我一次,我这会儿先回一趟司礼监。”
“是。”
此时养心殿的批红刚刚完毕,司礼监的正堂内在摆饭。
胡襄和何怡贤从养心殿回来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内府供用库前面说话。
胡襄见邓瑛过来,也不等他见礼,便径直道:“若是明日的事,就不要提了。”
邓瑛没有应他,越过他走到何怡贤面前,“奴婢有话,想单独对老祖宗说。”
何怡贤笑了笑,冲胡襄摆手,“你把饭端到外面来吃。”
“老祖宗……”
“让你端你就端,哪那么多话。”
说完对邓瑛道:“有话进去说。”
正堂的饭将摆好,上的是十二碟,有烧的rou,也有青炒的素菜,还有一坛子糟rou放在地上。
何怡贤蹲下身,揭开坛盖子闻了闻,“嗯,焖得好,夹两块出来。”
内侍忙端了碗筷上来,夹出两快递给何怡贤,何怡贤却笑了一声,“邓督主的碗筷呢,你们啊,真是越来越听不明白话了。”
那内侍忙又拿了一幅碗筷来,恭敬地递给邓瑛。
何怡贤见他把碗端稳了,便将自己碗里的rou夹了一块到他碗里。
“坐吧。”
他说着坐到正位上,添了一碗饭递给内侍,“给胡秉笔端出去。”
说完又看向邓瑛,松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坐着吃饭不习惯?”
“是。”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碗筷,“奴婢惶恐。”
何怡贤咬了一口rou,咀嚼了十几下才吞咽下去。
举筷抬头道:“司礼监里办事,除了替皇上批些无关紧要的红,不就是大家坐着一道吃碗饭吗?能坐到这里面来的人,都是端御前这碗饭的,如今东厂得了羁押审讯之权,你也就是司礼监第二个端饭碗的人,你不坐,剩下的人就都不能坐。”
邓瑛听完,撩袍坐下。
“这就对了,吃花生米。”
他说着,低头吃了一口饭,夹着菜随口问了一句,“为了月嘉的事来的吧。”
“是。”
邓瑛夹了一筷青菜,却没吃,“还请老祖宗垂怜他。”
“呵呵……”
何怡贤放下筷子,“他刚入宫的时候,年轻得很,人呢和和气气的,话不多,但做起事来,一个钉子一个眼扎实的很。前面几年,他也喊我一声干爹,我是真把他当孩子,但他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心就不在这儿,啧……”
他叹了口气,“着实可恨得很。不过,让我看着他受折磨,我心里也不好受。人人都道我狠,谁又明白,我这个年纪,失了一个儿子的痛。”
“奴婢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这个人啊,我如今也不能不怕,何况,我也老了,自顾不暇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眼看就要被搜刮了,老而无子,无家,说不定,等杨侍郎回来,我还要披枷带锁地,跪在你面前受审呢,想来啊,活着也没多大的意思。”
邓瑛垂下头,“您说的是杭州的那一片学田吗?”
何怡贤道:“你知道江南清田清到什么地方了吗?”
“是。杭州滁山书院和湖澹书院有近百亩的学田,分别租赁给了常平,淮篱二县的农户耕种,但其实是只是挂了学田之名的私田。”
何怡贤点了点头,“那你知道,这些田是谁的吗?”
邓瑛抬起头,“是您的。”
“哈……”
何怡贤搁筷而笑,“贞宁四年,陛下想做一件道衣,因为是临时起的意,其价不在户部给针宫局的年银之内,内阁那些人啊,就为了那么件衣裳,恨不写一万个字来指着主子。后来这衣裳怎么来的呢?”
他抬起筷子点了点外头,“就是那田上来的,你说那是我的田,呵……到也是。只是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虽然是大大的不敬,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去心疼主子。可惜内阁这些大人们,非要连这么一丁点余地,都不给我留着。”
“既如此。”
邓瑛站起身,“老祖宗把杭州的学田交予我吧,就当是我的私田,等杨侍郎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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