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之心脏一揪,她如今与他说话不是讽刺就是斥骂,他分明已经习惯了,却还是会忍不住难受。他靠近着霍长君,鼻尖都是他熟悉的气息,骂便骂吧,总比她眼底没有他好。
他低声讨好道:“林山河那儿,我会让太医去医治,我不会薄待他的。至于孩子,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随时将谨言抱来长春宫。长君,这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你不必担心。”
可霍长君听着这些话却只觉得烦躁,她微微回头,注视着他黑亮的眼睛,她想起在承乾殿里听见的那句话,和那时还真是一模一样呢。一个恬不知耻地缠上去,另一个极其厌烦地想将人打发,然后他说:“蠢是蠢了点,倒是条好狗。”
她唇瓣轻启,讽刺道:“谢行之,你不觉得现在的你也很像一条狗吗?”
谢行之心神一颤,她看着他眼底受伤的神色,冷嗤了一声,他也会觉得这样的话很侮辱人吗?他也会觉得这样的话难听吗?
“摇尾乞怜,低三下四。”霍长君想起那些毫无尊严的日子,忍不住又恶毒地补充了一句:“像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之犬。”
谢行之看着她浅淡的眸光,她语调平静又温和,还有些痛快。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伸手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沉默地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头缓缓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道:“长君,你说什么都可以。反正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行……”
丧家之犬如何,疯狗又怎么样,只要霍长君还在,这就够了。
他们离得那样近,霍长君都能听见他胸腔里沉重有力的心跳声,那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在告诉她,霍长君,你逃不掉,哪怕你们一样的疯。
她感受着他带来的黑暗,温凉的手掌遮盖住了她所有的光线,她沉溺在黑暗里,道:“你真是又疯又可悲。”
爱你的时候,你不当回事,不爱了,你又开始发疯,像条疯狗摇尾乞怜,逼着别人爱你。
“长君,我是疯了。”她那么倔他不疯怎么留得下她。谢行之抵着她的额头,苦笑道。
她能感受到从指缝间流出来的水渍,“你就当是养了条疯狗吧,只要你留下来,我就乖乖地在你身边摇尾乞怜。好不好……”
“长君……”
他低微的呢喃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
霍长君闭上眼睛,压抑的情绪在心底沸腾,她恨不得连自己耳朵都给关上。
谢行之把头埋在她肩上,只要她在,只要她在,一切都好商量。疯也好,狠也罢,她在他就还能留存三分理智。
他微微张嘴,有些发狠又不敢用力地咬在她肩上,像是面容凶狠的野兽亮出了獠牙却又小心委屈地收起,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长君……”
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气,只有两个人都无力再维护的易碎的平静。
静得让人浑身难受。
霍长君听得心里烦躁却又发泄不出去,睁开眼,哑声道:“谢行之,别让谢谨言过来,我不会善待他的。”
“好。”
“你能不能也别再出现了。谢行之,我困死在这长春宫里是不是也算如你的意,不曾离开了?”
“长君,你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霍长君眼睫微颤,又退一步,“有生之年,我不想看见苏怜月的孩子登基。”
“我可以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弟。”
他说得太轻松,霍长君心口那股气反倒郁结在此,无法发泄出去。
她忍不住道:“你可以多宠幸几个嫔妃。帝王恩宠,须得雨露均沾。”
“长君,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碰她们。”
霍长君笑了,“我只知道,苏怜月入宫一个月便有了身孕,而我此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谢行之,你想出那些恶心人的招数时,可曾想过,我也是有心的,我也会疼?你让我养着你和她的孩子,谢行之,你怎么不看着我和林晨绍夫妻恩爱呢?”
她只要一和谢行之说话,不到十句就会忍不住出言嘲讽,他总是有本事把他的自私蛮横多疑进行到底,然后让她克制不住想抽死他。
谢行之看着她眼底鲜明的厌恶和憎恨,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想说孩子不是他的,他没碰过他们,一个都没有,可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霍长君已经不信他了。
他微微垂眸,低道:“是我考虑不周。”
霍长君继续冷嘲热讽,“你不是考虑不周,你只是太机关算尽。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你都要把它的价值利用干净你才会罢休。”
想让她坐稳后位就能把谢谨言放在一个和他母亲结仇的女人身边,不仅困住了她,还让谢谨言的嫡子之位来得名正言顺,日后更是没了外戚专权的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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