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都不敢出声,最后是赵成洲出面安抚,“陛下与皇后在推搡过程中不小心所致。”
闻言,太后更是气得说不出来话,她看着另一边躺着还在昏睡的霍长君, 拍着大腿, 不住地吼道:“孽缘啊!孽缘啊!”
太医给谢行之止血,额角冒着层层叠叠的冷汗,准备要拔出匕首, 却迟迟不敢动手,一问才道:“那伤口过深,恐是伤及了心肺……”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拔,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承担失败的后果。
霍长君在梦中,梦里多年不曾回头看她一眼的父亲竟是出现在了他眼前,可还不等她跑上去,他便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天子!我是怎么教你的!啊!”
霍长君愣在原地,神色麻木,眼睛浮肿,她摇着头,呢喃道:“我没有……”
似是挡不住脑海中不断重复的幻觉,她怒吼:“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父亲的身影突然之间消失。霍长君跌坐在原地,她似是孤立无援,她看着周围黑茫茫地一片,她想逃离,她想跑,可是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黑暗里,有人说:“长君,我回来了……”
霍长君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是林晨绍,她想跑过去,她想告诉他她要去找他,可是下一瞬她却发现林晨绍与自己格格不入,他一身燕国服饰,华丽高贵,再不是小院里那个普通又平凡的禾郎了。
他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听见别人唤他“使者”?
耳边还有杂乱的呼唤声,有人气息微弱,不住呻/yin,“长君,别走……”
霍长君一回头便看见满是鲜血的谢行之胸口插着刀子再朝她走来。
他像是索命的厉鬼,充满了冤屈。
霍长君害怕的摇头,后退,“不要,不要……”
她猛地惊醒,却见李太医临危受命,正在给谢行之拔匕首。轻微的一声响,霍长君微微抬眸便见人群之中他的身子微颤,然后细密的血流声被紧紧盖住。
太医面色凝重,没有说话,给谢行之止血成功之后才道:“陛下还须好好休养,熬过今夜。”
太后点点头,回头看见被连雀连莺扶起来的霍长君,重重地叹了口气,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赵成洲经过她的时候脚步微顿,呼吸重了几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人都离开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霍长君和谢行之两个人,就连李德让都在外面候着。
昏黄的烛光洒落在谢行之身上,他面颊苍白,唇瓣干涩,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果她不曾逃离,如果没有这些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在玉清池泡温泉了,享受着四季如春的美景,安逸舒适。
霍长君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场闹剧也削去她大半Jing力,很多事情她都不愿再想。
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生死未卜的谢行之。
霍长君此刻的心境居然是格外地平静。
像是什么?像是死囚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后的期限,等待着闸刀的降临,再也不用惴惴不安地委曲求全了。
她就站在那里,再近一步就可以靠近谢行之,甚至可以触摸到他的脸庞。
但她终究是没能跨出那一步。
窗户上的影子摇曳晃荡,却始终不曾挪动过。
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腿都酸了。
霍长君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来她的心也真的是那么狠,说不爱就连最后一丝怜悯都可以没有。她会来不是因为谢行之这个人,而是他是帝王,她不敢背负起弑君的罪名。
她甚至能预想到,如果今日有人告诉她,谢行之已然退位,那或许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她终于明白,谢行之为何说她心狠了。
瞧,他们真的是一样的人。
从来顾忌的都是自己的执念,而不是这个人。他也不过是个承载了她执念的载体。
霍长君转身,眼角落下一滴清泪,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为谢行之受伤,又或许是为自己最后一次反抗的失败而痛苦。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李德让看见她赶忙迎了上来,想说些什么,却又是最先以一声叹息打头。他对陛下和皇后之间的恩怨纠葛要看得比别人深些,知道的也多些,便是在禾木镇那一剑差点将娘娘劈成两半的事情他也早早地从燕七口中听来了。
如今这一切当真是应了那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统统都是造孽啊。”他在心底感叹。
他无从开口,也无从劝说,最后只能道了一句,“娘娘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霍长君看了看他,她想笑一笑,好像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可是她的脸都僵硬了,她笑不出来。
她张了张嘴,按理来说该是要交代些什么,例如照顾好他,又或者他醒了记得告知我,可她最后却只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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