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继给了府兵一记眼色,府兵会意,便要进屋,却被祝凉风拦下:“大人有所不知,兰……那姑娘头部受了伤,这位官爷恐会吓到她,还是由草民请她出来吧。”
许继一惊,虽半信半疑的应了。
祝凉风在门前顿住,微微蹙眉,眸光几番变幻,终于开口:“兰儿开门。”
兰花从里将门锁住,双手微颤的抵住门板。
方才,他们在门外的交谈她听得满耳,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那些人是接她回家的。
她本该高兴,可为何当听到祝凉风口中那番话后,心中却阵阵刺痛。
她舍不得祝凉风,但此时,她却丝毫找不到立场“舍不得”。
不知为何,口中发苦。
“我想吃梅花糕。”她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也许吃些甜食便会好过些。
“好,我去厨房拿给你,但你要开门。”祝凉风的语气毫无波澜,还似寻常一般对待她。
兰花看不到门外的他是什么表情,但男人半是哄骗半是安抚的态度令她失望至极,终是心有不甘,她轻声问道:“凉风,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兰儿是贵人,草民如何要得起?”门外的声音谦卑而决绝。
她垂眸,没再说话,仿佛是想通了,她抖着双手打开了门,旭日东升,利剑般的光束明亮得有些刺眼,双目似是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她如盲了眼的小鹿一般呆立在门口,战战兢兢,无所适从。
但这次,她没有再扑进他的怀中。
看着她呆滞失神的脸,祝凉风双目微沉,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单手抖开,却是一张材质上乘的面纱,薄如蝉翼的丝绸边角上绣着做工Jing细的兰花图样。
他们之间只有三步之遥,却任谁都没有再往前走。
“兰儿,过来。”
祝凉风的声音温润好听,不容她抗拒。
兰花猛然回神,努力在逆光中追寻着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目光相触的一刹,她突然用手按住了心脏,那里很疼,疼得她想叫,却终是缄默。
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东西不同了。
祝凉风淡淡一笑,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令人窒息的缄默中,他上前为她戴上面纱。
他的指腹温柔地划过她的耳廓,有些冰冷,却带着淡淡梅花糕甜腻的香气,熟悉又陌生。
兰花的脑袋忽然变得空白,第一次想要躲避。
“贵人回了浔州可莫忘了草民对贵人的好。”他在她耳边叮嘱,声音并不小,院中的人都能听得到。
兰花骤然清醒,踉跄后退。
他叫她贵人。
事已至此,她,还在期待些什么?
面纱掩住了她脸上的伤疤,只露出一双晶亮的水眸,其实,她本便生得不丑,这么一遮挡竟多出几分清秀妩媚之色,生生将院中众人看呆了去。
兰花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伸手将那面纱扯下。
那个瞬间,她看到祝凉风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讶,抑或是不悦。
面纱轻飘飘了落到了地上,她不再看他,绣鞋踩在面纱上,进屋里抱出了熟睡的昭昧,又径直朝许继走去。
祝凉风低头看了那面纱良久,忽地自嘲一笑,捡起那脏污的面纱拢进了袖中。
许继乍见兰花那张留着伤疤的脸,不禁微微一惊,但很快又垂眸恭谨起来:“臣恭迎兰妃娘娘和小皇子回宫。”
兰花不回应,只是有些木讷地打量着他。
许继不禁一叹,看这样子,怕是真的摔坏了脑子。可是皇家自古是母凭子贵,听说宫中那位主子半年无所出,这母子若是入宫,也不知是福是祸。
祝凉风淡漠地看着兰花和昭昧进了马车,紧了紧手中早已备好的包裹,又上前对许继道:“此番路途颠簸,草民恐她乘车不适,还请大人将这些零嘴交与她罢。”
许继有些疑虑地瞧他一眼,接过包裹检查一番,递进马车内。
兰花打开包裹,里面是一盒梅花糕,她只觉心头苦涩,却又听得外面许继叫祝凉风去太守府领赏银。
赏银?
她懵懂了半晌,终于明白,祝凉风是彻底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彻底的,抛弃了。
车马远去,扬起烟尘滚滚。祝凉风负手而立,远远看着那车马消失,面上神色变得晦暗不明:“行歌,你莫要怪我,能救昭昧的药只有宫中才有。”
黄土扬沙间,马车渐行渐远,而祝凉风又说了什么,无人听见……
时光荏苒,一晃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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