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是吧?”韩清策歪着头看着她,不需要她开口就已经明了:“那如果要你跟我一起躺在玻璃下面,然后让一辆大卡车碾过,你愿意吗?”
何起红马上就意识到他说的是公司的方案,也就是那个有着抗压防暴防弹功能的SAS安保系统。她本能地摇了摇头:“不,你刚才的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再给你做牛做马了。”
“你是对我的方案没信心,还是对甲方的产品没信心?”韩清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暂时没有为难她,只是有意无意地提及凌云皓:“敢开车冲上摩天轮,却不敢躺在玻璃下面,真是差别对待啊。”
我那时候可是被人赶鸭子上架好吗?根本不是媒体渲染的为爱向前冲的神仙眷侣好吗?这你们兄弟俩也要攀比一下吗?比较归比较,别拉我下水行吗?何起红还没有在心里吐槽完,韩清策又开始逼她做选择了:“那我要是拿凌云皓的命来跟你做交易,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觉得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何起红的思绪清晰得很。“我比较想继承夫妻共同财产,然后带着凌云皓的意志继续往前走。”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啊?”韩清策似笑非笑地朝着凌云皓的方向问了一句。凌云皓依然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被病痛折磨的他苍白脆弱得像一张白纸,看得何起红一阵心疼,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韩清策过了好一会又说道:“我还是不够尽兴,我要问你一些话。”
“请讲。”何起红表面上装作放松闲聊的样子,心里早就严阵以待,一点心声都不想泄露给他。他倒是问了一个和凌云皓并不相干的问题:“你对我的初印象是什么?”
“一开始像游隼,举手投足优雅高傲,像荧屏上的你,翩翩贵公子的感觉。”何起红觉得自己可以说实话:“现在也像游隼,进食前会把猎物的羽毛拔掉,啃光血rou,残骸一般只剩骨架……”
“那我就放心了。我所作的全部努力,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让人望而生畏且无可取代的人。”韩清策似乎对这个答复很满意,何起红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晚上练琴(二十二)
晚上练琴(二十二)
“很好笑吗?”韩清策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也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是可以被取代的。我之前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师承砖雕大师何世,钻研砖雕有十几年了,还有点小天赋,完全可以成为下一个砖雕大师。但是有一次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扯的专家座谈会,无论是作品还是理论都是误人子弟的水平,就这样还敢四处开讲座诓钱。而且他做了很过分的一件事,就是在简介里面写‘跟砖雕巨匠何起红学艺八年,承袭Jing湛的砖雕手艺’。我当时觉得特别好笑,我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手艺Jing湛,他作为我的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生徒弟就敢这么说了?所以我就打电话过去骂他,告他侵犯我的名誉权,但没有成功。我当时真的气得半死,但慢慢也就想明白了。”
“为什么没有成功?”韩清策忍不住问道。
“他跟我说,世上不止我一个何起红,还有千千万万个何起红,他指的不是我。他还反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你自己是砖雕巨匠吗?我想了想,还真不是。虽然我觉得这个混球就是在蹭我的名气,但我确实不是无可取代的,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跟我同名同姓还比我厉害的人,至少他帮我认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我再也说不出‘我是无可取代的’这种话。我刚才之所以笑,没有奚落的意思,单纯是想起了这件事——虽然鸡汤了点,但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何起红注意到韩清策的神色有所缓和,于是开始造次了:“其实,我还有点同情你——也不是那种强者同情弱者那种同情,而是能够理解你为什么说那样的话。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想强行当什么知心姐姐,只是觉得你可能在恨好几个人,但承受恨意的就只有你一个,所以不值得……”
“别对我说理,也不要把恨和原谅说得那么轻而易举。”韩清策一拳捶在离她的脸不过咫尺的玻璃上,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玻璃发出结实的颤抖声。“你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坏人终究会被原谅吗,因为替受害者做决定的是作者,是编剧,而不是受害者本人。”
“对不起。”何起红的道歉里有三分害怕,七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既然不明真相,就不应该胡乱说理,还戳到了他的痛处。韩清策意识到自己失控了,慢慢将拳头舒展开来,隔着玻璃抚摸着一条条雨痕,也轻声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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