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发达（十四）

    何起红在楼下徘徊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上了楼，推开了那道千斤重的家门，一股酒的味道扑面而来。程修宇坐在偌大的客厅里自斟自饮，原本素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别喝了，是我的错，没经过你同意就做了这些事。我知道你很难，一定会有解决方法的，但喝酒一定解决不了问题。”何起红将酒瓶移到一边，不希望让他继续沉溺在酒Jing当中。程修宇将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心里话。他只是无力地说了句：“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抄袭在先，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何起红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他却一把推开了她，眼里不仅有疏离，更多的是不甘：“我又要重头再来了，但是我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一时不知所措，只知道跑进房间拿了所有银行卡和存折，写好密码摆到了他面前，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一直都没怎么花钱，这里应该存了好几百万了，咱们先解决了版权问题……我可以继续回到凌峰任职，也可以尝试在youtube推广我的频道，或者现在先向Josh或者叶遇卿他们借钱，总能先度过难关的……权衡和大隐都很需要你，你千万不要放弃……”

    “幸好有你……”程修宇前一秒还摆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后一秒却开始变脸了：“你是不是希望我会这么说？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选金静。金静好歹将最好的资源都给了我，而你带给我的都是灾难！我原先还以为你的名气和能力能帮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谁知道你的真人秀越做越烂，还招惹了凌家的人来对付我！我现在真希望坐牢的人是你！”

    “你喝高了吧？”何起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都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将她的心脏捅成了马蜂窝。但她还是忍着痛，假装没事一样对他说道：“我去给你醒酒。”

    “不用了，我根本就没喝醉。”程修宇说完便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丝毫不像醉酒者那样踉踉跄跄。“你以为你真的是我的朱砂痣，白月光？那些所谓的意难忘在我的商业版图里一文不值！真正让我心动的是金静，她才是对我毫无保留，肯为我去死的女人，而我却押错了宝，偏偏选了你！你知道吗，她的哭声每晚都困扰着我，她在质问我为什么选你不选她……我每天都要对着你强颜欢笑，装作开心满足的样子，每天照镜子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像一条狗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光辉伟大，拿出了所有身家助我东山再起？可笑的是，这些钱根本就不算什么。你要是肯将花在砖雕上的钱和时间放到投资上，早就不止这么点钱了！你就为了你那些可笑的假大空的理想，不停地往这个窟窿里倒钱……而我为了讨你的欢心，还不得不为你买了个天台去做这些……”

    慢性发达（十五）

    何起红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寓的了。她想要出去走一走，却发现住宅区外面已经蹲满了记者，安保人员正在不厌其烦地驱逐着试图闯进去拍摄的记者。她无处可逃，只得躲进了中庭的竹林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缓口气。

    她早已憋得脸颊通红，泪水模糊了双眼。即便他脸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有不少难看的结痂，她也从不觉得可怖，只觉得碰一碰应该会很痛。但就在刚才，他完全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丑陋的面容之下藏着更为丑陋的用心。她早就应该知道的，但还是心存侥幸，觉得他愿意为了自己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然而他没有，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早就权衡过得失，尽力去实现利益最大化。感情对他而言，不过是可以买卖的筹码。

    真想回去补一巴掌啊，刚才想打他的，但是看到那些伤，最后还是下不了手。

    毕竟他还是救过我一命。虽然他很有可能是怀着强烈的目的性去救我的，但是，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但我的命不值那么多钱吧……我把钱都留给他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了……哪怕刚才临走前抓走一张工行卡，我都能到外面租个宾馆哭个昏天暗地啊……

    她无力地倚在修竹上，没想到竹子比看上去还脆弱，啪啪两声就断掉了两根，她的脑袋差点就像颗鱼丸一样插在竹子上。她心有余悸地趴在大石头上，悲伤又开始涨chao，慢慢涌上了天灵盖。夜色越发浓厚，像一袭黑色的丝绒笼罩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温度可言。她觉得自己像枕在了古墓里的寒玉床上，明天醒来就会变成一坨冰鲜猪rou。她下意识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苏橘枳的电话。苏橘枳不满地朝她嚷道：“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我睡个美容觉？”

    “你……能借我五百块吗？”何起红尽量藏起了哭腔，不想让她担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