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还住原来那小区吗?”
“他和闻皓谦。”闻又夏说,“我搬走了。”
那你住在哪,月租多少,贵不贵,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搬出来——
诸多疑问卡在喉咙口,邱声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问。他清楚闻又夏的禁忌,也知道他肯说一些家里的近况已经算很大程度的让步。
至少闻又夏把他当朋友吗?
或者,至少闻又夏对他还有一点好感。
说话间过了马路,深红色的自行车道在夜色中格外惹眼。闻又夏踩着它往前走,邱声就跟上,和他保持一样的步调。他脑子里开始有很多话要说,他不确定闻又夏喜不喜欢听,可他想说,自控太难了。
曾经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听医生给他布置“家庭作业”,接受了自己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矫正,这些事实中就包括对他人的苛刻标准。
“我不能Cao纵他的生活,他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直到闻又夏要坐的那趟公交停靠,邱声都这么坚决地告诫自己。
公交车前门打开,排着队的人挨个往前挤,打卡时“滴”“滴”声不绝,眼看就要到闻又夏了,他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路灯下,秋风掠过树梢,柏油马路的叶影斑驳地摇晃。
公交车门关闭,随着一声汽笛般的响动,它缓慢开走了。
“不去吗?医院。”邱声提醒。
闻又夏问他:“要不要到附近走一走?”
秋日白昼晴朗,入夜后,天空有那么十几二十分钟会是很漂亮的深蓝。没有云,也没有星月,像一块高饱和度的蓝布,被黑暗缓慢晕开。
邱声和闻又夏莫名其妙走到了鲜花公园。
意识到这一点时,邱声有些不舒服,可他很快安慰自己:与其猜闻又夏故意的,不如说他们吃饭的地方来这里很方便,过两条街就到了。
公园的儿童乐园晚上只开到八点,临近散场,商业街生意欠佳,卖夜宵的小贩趁机捞金,把小推车挪到公园最边上招徕顾客。跳广场舞的大妈在最宽敞的中心地带,而其余角落树叶茂密,成了情侣幽会的最佳场所。
一个月内,这是邱声第20次来鲜花公园了,但他要养成的那个习惯已经夭折。
他们绕着喷水池走了一圈,前方有岔路,向左就是闻又夏打工的nai茶店,向右则是小树林,灯光昏暗,长椅之间距离很远,每一张都坐着人。
想了想,邱声往小树林拐去。
岔路连接岔路,他不太懂具体的方向,就往人少的地方钻。身后闻又夏的脚步不疾不徐,走出十来米,樟树的清香味膨胀,四面八方地涌来。
脚步声停了,邱声听见闻又夏清了清嗓子。
“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
闻又夏看向他。
灯光太暗了,邱声却觉得闻又夏在笑着、无声地反问他:“真的没有吗?”
这错觉混杂着草木香味让他迅速地心猿意马——闻又夏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也对,他们对彼此从来都很了解,闻又夏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冲动。
如果他都猜到了,再说“没有”似乎就太矫情。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花丛中一盏矮矮的灯照亮闻又夏小半张脸。
“好吧,我有,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所以你刚才说不去医院了,我其实还……还挺高兴的。”邱声随便坐在长椅上,背后不远处,他隐约能听见有情侣依偎在一起小声交谈,这令他迅速地开始脸红。
他总以为他和闻又夏也是那些情侣中的一员。
“闻夏,你也坐。”邱声朝旁边移。
闻又夏却没应声坐下,他仍站在最近的那盏灯边,左半边的衣服都被照成了温暖的颜色。他没说话,邱声就不勉强了,两只手抓着衬衫边角,把扣子一粒一粒地扣上,像在等闻又夏有点什么动作。
“琴盒不好放。”闻又夏如他愿地说,“我站着听,一样的。”
“好吧,那就一样的。”邱声好耐性地对他妥协,仰起头,自下而上看谁的时候神情有点可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想起以前。可能是你终于答应我回来乐队,我以前一直在想这些事……我害怕你反悔。”
“这次不会。”他说。
“是嘛。”邱声撑着膝盖笑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演出前因为顺路,你经常来学校找我,还帮我伪造辅导员的假条……我好喜欢你租的那个小房间,键盘和电脑占一半,床占一半,要练琴只能坐在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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