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提是并提,习学起来有一个先后顺序, 是朱子注释时定下的,先《大学》、《论语》,再《孟子》、《中庸》, 其中又以《孟子》字数最多,发越最广, 能背得下来这部, 一般来说另三部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信应道:“是。”
“五经呢?”
萧信声音低了点, 也哑:“晚辈从前荒废日久,<礼>尚未读全。”
苏先生跟他确认:“另四经都有了?”
萧信应是。
苏先生笑着先摇头:“你那不叫读, 只能算死记。”然后他随意起了一句, “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
萧信怔了下,接道:“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离, 丽也。”
“日月丽乎天, 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 乃化成天下。柔丽——”
苏先生不等他说完, 语速变快:“天道下济而光明。”
“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 地道变盈而流谦——”
苏先生再次打断:“园有棘, 其实之食。”
“心之忧矣, 聊以行国。不知我者, 谓我士也罔极。”
“哈哈!”
苏先生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义理阐述乱七八糟, 背诵起来却一字不差。你那位尤先生可有取得什么功名?”他话锋一转,忽而问道。
萧信已渐渐习惯他的风格,应声答道:“尤先生考取过秀才。”
“怪不得。”苏先生点点头,“他教你的句读都是对的,还不算十分误人子弟。”
——所谓句读,即是断句,古文中并无标点,没个先生领着,一句话的起止都难分辨,更别提去释义了。
这不是问句,萧信就没有说话。
他控制住转头的冲动。
身后很久没有动静了……他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但至少也没听见脚步声,她没有走。
萧信心定了一点下来,将注意力贯注回来。
苏先生思索了片刻,又寻出一个问题来,“你说从前荒废,那是从几时开始省悟了的?”
“去年。”萧信补充,“去年九月。”
苏先生意外道:“书也是这时候起背的?”
萧信终于迟疑了一下:“——以前也念了一些。”
苏先生当即失笑:“别哄人,你省悟了不过是死记硬背,荒废时不问可知,有口无心,称得上什么念不念。”
萧信面瘫语塞。
他确实有念——不然不能凭空在几个月里背起来,但也真的是有口无心,苏先生评价的一个字不差。
“可惜。”苏先生感叹。
萧信的心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强烈的不甘与懊悔涌上来,如果他的省悟能来得早一点,如果他能再用功一点——
……
许融从翻车的混乱情绪里猛然回神,向苏先生看去。
这是拒绝了?
苏先生这样智慧已达通明境的大儒,即使脾性贤达随和,意志必然坚定,话出口就很难再改变。
迟缓又压抑地,她吁了口气。
萧信已尽了全力,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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