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股脑儿地把整件事倾倒出来,忐忑地抬起一点点眼皮瞄白玊的脸色。她就好像只是听了一个普通的故事那样,听完评论一句“这样啊”。
“你会不会跟汪皓一样,觉得我是一个渣男?”许向弋凑近了些,“我也不知道我那会儿是怎么了,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学习很无聊,恋爱也没能让我变得多快乐,好像能寄以希望的只有每周几个小时的社团活动时间。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当时可以处理得更好。啊,不仅仅是分手那段,我是指各方面的。”
白玊闻言,像是被蓦地刺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问:“那段时间指的是……从高一起?”
“更早吧。我十五六岁初三寒假那会儿不是发过一次高烧嘛,险些烧傻了的那次。好像我从那时开始,就对做别的事提不起什么劲儿了,好奇怪。开学以后汪皓总是对我欲言又止,好像需要时刻照顾我受过炙烤的脑子一样。”
白玊听他说着,脑海里“汪皓”这个名字渐渐地与从前时常与许向弋并行的一个总是笑呵呵的男孩对应上了。
许向弋很不开心地撇嘴,“汪皓这家伙的爱心可泛滥了,动不动就瞎Cao心身边的人,永远把自己的心思藏在朋友的后一位。我跟汪皓都是三中初中部直升的,张依岚高一考到三中来。后来我才知道,大约从高一的第一次运动会开始,汪皓就有点喜欢她了。‘要是我早点看明白,我也许就不会因为别人起哄而跟张依岚在一起了。’——我跟汪皓这么说,他听完又给了我一拳。”
他委屈巴巴地摸着脑袋,迟疑又试探地想要知道白玊对自己的看法,“我很糟糕,对吗?”
白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对张依岚说过喜欢吗?”
许向弋歪头思忖了须臾,摇摇头。注视白玊的视线基底是困惑,同时混杂着几分惶恐。他像是期待从白玊口中获得一声宽慰,可又害怕她对自己失望。
“那的确有点过分了,好在你们现在重新做回了朋友,”白玊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但是归根结底,我也没资格来评判你,我自己的感情史也是一塌糊涂,我甚至做得更糟糕。”
车里再度陷入缄默。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出租车进入小区,缓慢地转了两个大弯,停在白玊家的单元楼下面。
“谢谢您,师傅。”
白玊付钱下了车,见许向弋还坐着发呆,便撑开车门,将手递到他面前,“已经到家了。”
许向弋握住了白玊的手,借了她的力爬出来,关上车门。
白玊见他醉意已经消了许多,试图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可他没有松。
许向弋像是被白玊十几分钟前的一声“过分”砸得沮丧不已。他低垂着头颅,部分细碎的额发挡住了眼睛。然而他依然执拗地抓着她的手,像是一只甘愿被牵着颈项绳索的小狗,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白玊在心中反思,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说得有点重,伤到了他因酒Jing刺激而变得敏感的情绪。她舔了舔嘴唇,终究没忍心放手。
电梯门闭合,突如其来的抬升力让白玊产生了一丝晕眩的错觉。许向弋的声音在她身体靠后的位置响起,又闷又沙哑。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握着白玊的那只手松了松,又有另一只手覆住了她的手背。两掌相合织成一张网,罩住了她的手,温热而又微微shi润。
“我以前做得不好,也许是因为我始终不能够确信我喜欢张依岚吧,”许向弋深吸一口气,“但现在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加明了地认清我的心。”
电梯里安静得仿佛仅能听清彼此的心跳。
“白玊,我——”
白玊抬手掩住了许向弋的嘴,将他几乎成形的下一个音堵在喉咙口。她甚至不晓得自己的惊慌是否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底,只在那一瞬间深深地感到沉眠于心的恐惧和与之相伴的懦弱睁开了眼,正以一种孪生的姿势故态复萌。
她再一次扮演了自己最熟悉的逃兵。
“许向弋,我不会讨厌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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