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殡仪馆到墓地,他三步一跪,以最虔诚的姿态,陪她走最后一段路。
头七前一天晚上他就守在的何婧泱墓前,第二天被何家人发现,他死死抱着墓碑,不管怎么打怎么踢他都不放手。
他住在婧泱离开之前的青木小楼里,没有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努力让一切保持原本的样子,也故意不和人交际。
以前拼了命地努力是为了给婧泱更好的生活,婧泱不在了,家也没有了,他努力给谁看呢,做什么都没意思了。
原来,孤独是这样可怕吗,如同一片无形的泥淖将人掩埋,想见的人见不到,期待的东西没有回应。
二十年啊,二十年来她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他宁愿把所有时间付给一张张绸缎和图纸,却唯独对她那么吝啬呢?
如果他多关心她一点,多陪她一会儿,语气耐心一点,把误会好好解释一下,她会不会也不至于对他如此失望。
他恨啊,恨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后来他也会偶尔去那条他们初遇的街上走走,有时候看到她爱吃的东西,他会着买回去,想着,要是她某一天回来了也能让她不至于饿肚子,顺便消消气。
有一天,他又在街上晃荡,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他着魔了一样跑回家,站在阁楼上。
离开京市那一晚,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笑着看他,一跃而下,蹦蹦跳跳跑到了他的怀里。
“映晖,我愿意跟你去苏市!”
她不爱苏市,但爱苏市的他。
明媚的少女带着一腔热烈的爱意,向他奔赴而来,可是后来,少女再回京市,唯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一副不再健全的身体。
“啊啊啊!” 他在阁楼抱头痛哭,泪痕未干,满脸刺痛,他依稀看见阁楼下,少女对她展开双臂。
古映晖起身一步一步,向前向前,直至坠落。
“婧泱,我来京市陪你了,你能看见吗。”
雨越下越大。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正缩在地板上,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发臭了,血一缕一缕的干成了黑色。
后来他再也没有回过苏市,正值四十佳龄的天才刺绣大师退出设计界,令人扼腕叹息。
被问起时,他总是摆摆手,一脸幸福的模样:“得回去陪陪太太,不然啊,要闹的。”
……
易枝和江瞿阑从老夫妻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她心里闷闷的,明明没干什么,却比熬了两宿加班还累,浑身提不起力气。
她偷偷瞄了眼江瞿阑,这人风轻云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真是,无情。
“偷看我做什么?”江瞿阑现场把她抓包。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易枝否认三连。
不过三秒,她又叹了口气,放弃挣扎,问他:“你说古太太当年为了怀孕吃了那么多药,可后来,为什么命都快没了反倒不去医院了?”
前者是满怀希望,后者是唯余绝望。
也可能是比起身体,心里更痛吧。
江瞿阑淡淡一笑,并未作答,问她:“难过?”
“感慨吧,也说不上难过。”没想到一直敬仰的前辈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又很后悔自己在古太太祭日的时候来问刺绣的事。
不怪古先生赶她,是她太过冒犯,“而且,觉得太抱歉了。”
“想补救吗?”
“怎么补救?”
江瞿阑开车带她去了一栋老旧的小区。
她打量着小区的环境,几座旧楼并肩而立,家家的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通道开辟了大片绿地,没想京市还有这样的老楼。
易枝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跟她在苏市的听雨苑倒是十分相像,“这里是?”
江瞿阑走在前面,拿钥匙开了门进去,回她:“我nainai的家。”
易枝疑惑地往屋里望了望。
江瞿阑解释: “她不在,去世6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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