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能够养得了死士的——
成帝的目光慢慢落在李行衍身上,目光闪烁不定。
看着太子面色骤白,李容徽眼底嘲弄之色更盛。
成帝在意的,根本不是刺杀,更不是那块落在刺杀现场的腰牌。他在意的,是究竟是谁在宫中豢养了死士。
毕竟以成帝对他的态度,即便是他的真的遇刺,也只会若无其事地轻易揭过——便如上次那般。
唯有搬出死士,撇清自身,将火引到东宫与清繁殿的身上,才能让他勃然之怒。
毕竟储君日盛,后宫干政,这是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可能容下的大错。
在成帝晦暗不定的目光下,李行衍汗透重衫,似一生未曾这般狼狈过:“父皇明察!儿臣绝没有豢养死士,这一切,都是有心之人的构陷。”
李容徽冷眼看着他。
其实无论是苏吉的腰牌,还是两名没有舌头的死士,都定不了他的罪,更无法证明此事是清繁殿与东宫谋划。
但天家之人何其多疑,哪怕只是一点捕风捉影之事,也会在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烙印。
这疑心一起,再要灭去,可就难了。
成帝定定看着李行衍半晌,终于厉声开口,却是对一旁大宦官伏环道:“彻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说着,又自一旁案几上取出信物,丢给伏环,冷声道:“必要的时候,可以搜宫。即便是东宫与清繁殿,亦不例外。”
随着语声落下,他的视线终于再度移到了李行衍的身上,带着几分深意:“行衍觉得如何?”
李行衍脊背一僵,须臾才哑声道:“儿臣问心无愧,并无异议。”
沈厉山一直袖手在旁,冷眼看着。如今见尘埃落定了,这才微微掀起眼皮,从善如流道:“陛下,臣今日休沐,家中还有许多杂事,便先行告退了。”
成帝颔首,疲惫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三人便在宦官的引领下,依次出了寻仙殿。
直至踏出那扇朱红色的殿门,李容徽这才加快了些步子,追上了前处的沈厉山。
“沈相。”他低低唤了一声。
沈厉山皱着眉转过身来,只觉得方才隔山观火的心情都被这一声给毁尽了,好半晌,才冷冷道:“七皇子有何赐教?”
“岂敢当沈相一句赐教。”李容徽恭敬道:“走马会上,我曾在万夫所指之时得沈姑娘相护,使我不至于坠于万劫不复之地。此恩此情,难以言谢,若是沈相与沈姑娘有任何用得到容徽之处,容徽绝不推辞。”
沈厉山越听越觉得刺耳,相护,难以言谢,绝不推辞。
他将这几个词反复在心里堆砌了一阵,立时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此恩此情,难以言谢,后面一句一般跟得都是,不如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沈相的面上立时布满Yin云,只定定看了他半晌,冷声开口:“棠音性子纯稚,若是有心之人能离她远些,便是天大的幸事!还望七皇子说话算数,对此绝不推辞!”
说罢,也不待他反应,便重重拂袖而去。
李容徽面上神色如常,只将视线淡淡往李行衍身上落了一落,对着沈厉山的背影低声答道:“自然绝不推辞。”
待沈厉山彻底走远了,他便也行至李行衍身前,迎着李行衍憎恶的视线,微抬唇角,轻声道:“皇兄手上的伤,还是尽早请太医看看为好。”
李行衍冷视他一眼,将手收回袖中,脚步虚浮的往清繁殿的方向走。
李容徽立在原地不动,语声却紧随而去:“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落下疤痕。”
“当初棠音替我延请太医的时候,怕我身上留下伤痕,特地令太医开了一盒玉润膏给我。”
“如今还剩下半盒,可要我差人送到东宫里去?”
李行衍豁然转过身来,未受伤的那只手紧攥成拳,厉声道:“李容徽,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皇兄在说些什么?”眼前姿容昳丽的少年轻抬唇角,语声寒凉:“今日之事,难道不是皇兄差人刺杀不成,又丝毫不顾手足之情,意图在父皇面前构陷皇弟,将其置之于死地吗?”
他说着,放轻了嗓音,似感叹一般道:“其实手足之情倒是无妨。被传出是个Yin狠凶戾,居心叵测之人,皇兄应当也不会在乎。”
“只唯独可惜了皇兄多年豢养的死士,若是重新豢养一批,怕是又要十几年的光景了吧?”
“你——”这一字一句,皆是奔着他的痛处来。须臾便将李行衍气得面色青白。
但这毕竟是寻仙殿前,李行衍端着太子的身份,终究不敢如李容徽这般肆无忌惮,只能硬生生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重重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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