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已许久不理朝政,但对眼前之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毕竟此事都不消深想,只一眼看,便知是一件无甚名利可图,却又极为艰难,甚至还会有性命之虞的烫手山芋。丢给谁,谁都不乐意接着。
想至此,他面色微动,又问沈厉山:“沈相觉得如何?”
沈厉山掀起眼皮看了太子一眼,旋即拱手道:“既太子殿下心中已有人选,那臣自无异议。”
成帝闻言微微颔首,抬目看向太子,略有些感叹道:“难得你们兄弟一心。”
李行衍豁然抬首,神情微震,而沈厉山只拱手的姿态微微一顿,便又不动声色地肃立如初。
成帝笑道:“今日清晨,老七已与朕主动请缨,去北面赈灾。”
“还放下话来,雪灾一日不平,便一日不回盛京。”
李行衍几乎要将银牙咬碎——这明明是一场不得不赴的鸿门宴,但李容徽抢先一步提出来,反倒在成帝心里落得个好。
但事已至此,他还是不得不咬牙夸赞道:“七皇弟深明大义,是皇子之典范。”
他顿了一顿,又垂首道:“灾民可怜。若不是臣手中统领着三部,杂事繁多,定会主动请缨去北面赈灾。”
成帝颔首,又抬手一指旁边的香案。
大宦官伏环会意,紧步过去,自香案底下取出一纸面略有些泛黄的奏章,走出宝帐,双手递给了沈厉山。
沈厉山接过,目光略微一扫。
上回赈灾之事离得颇近,所耗物资还未来得及清算。
因而手中这一折,写的是五年前的雪灾用度。
成帝自宝帐后开口:“此回用度,便令户部按折上所写清算下去,交给七皇子。”
“沈相意下如何?”
沈厉山眸中暗光微动。
时隔五年,斗转星移间,各地物价早就涨了不知多少,这点军饷怕是不够。
再者,五年前的雪灾只是两个城池受灾,这回足有七个,再加上各地叛乱需要清剿,其中的人力物力更是难以衡量,又岂能混为一谈?
若是按折子上的算下去,勉强到了当地赈完灾后,怕是连回来的路费都不剩。
不在当地攒个两三年饷银,根本回不到盛京。
……那时候,也许棠音的婚事都已定下了。
沈厉山唇角难得地往上一抬,顺手将折子一合,淡声道:“绰绰有余。”
*
落雪的天气,天光似乎收得分外早些。
才刚用罢晚膳,庭院内便已黑沉一片。
唯一的一点微光,是棠音手里提着的一盏羊角风灯。
她方自父亲的书房里出去,正一道赏着夜里的雪景,一道缓步往自己的闺房里走去。
今日她心情颇好,一是抄完了书,二是拿着宣纸去父亲书房的时候,父亲没再为难她,只粗粗过了一遍眼,便将玉牌还了她。
有了这玉牌,她便又能去宫中寻昭华。
……也许,还能顺道去一趟长亭宫,见见李容徽。
毕竟自他上回将抄好的古籍交给她后,又过了数日,却是音讯全无,也不知过得怎样了。
正想的出神,却听簌簌的落雪声中,似有一道低醇的嗓音,轻轻穿过雪幕而来。
“棠音。”
棠音愣了一瞬,忙将风灯提高了一些,四面一望。
很快便望见,不远处的梅树下,姿容昳丽的少年静立在雪地里,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正深看着她,眸底思绪翻涌,缱绻不舍。
棠音略微一惊,忙四面张望了一下,见庭院里无人,遂紧步过去,将手里的绢伞遮在他落了薄薄一层积雪的发顶,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羊角风灯挂在了高枝上,空出手轻轻为他掸落发上的碎雪,担忧道:“怎么还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李容徽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小姑娘垫着足尖,攀着他的衣襟,将发上的落雪掸了一地,这才轻声开口:“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棠音掸着雪的手指轻轻一顿,微侧过脸看向他,轻讶道:“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去北城赈灾。”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一瞬也不舍将目光移开,却仍低声答道:“明日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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