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段时间,唐宣极为空闲,除却招待临门的宾客,以及安排送往各家的礼,便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
正好能陪江妤回一趟箬城,给老丈人拜年。
分隔大半年,赵夫人一见江妤便泪流不止,只因太过思念而声声含怨,怨她从来报喜不报忧,怨她不能常回门探望,怨她成了家后变了模样。
江老爷喝止道,“大户人家的夫人,人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赵夫人难敛泪意,拉着江妤去内院,不在人前失礼。
江老爷和江随陪同唐宣在前厅里喝茶,说些吉祥话,也聊些家常。
一整天下来,唯有黄昏时分,晚饭开饭前,江随才有机会同江妤私下聊聊。
“妤妹,这半年来,你过得好么?”
江妤鼻子一酸,略带哽咽道,“挺好的,只是想家的时候会觉得孤单。”
江随顿了顿,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你只管顾好自己,爹娘自有我照料,尽可放心。何况妹夫一直勉力相帮,江家可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父亲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江妤颇为讶然,“唐宣他,一直帮衬着江家?”
江随挑一挑眉,“你全然不知?他没同你说过?”
江妤摇头,诚是不知。
江随慨叹道,“关于权柄利益的事,你不知道也好。只是若没有唐宣这份依仗,父亲的城主之位,随时都有可能不保。”
江妤整个一呆,她从小过得顺风顺水,竟对父亲的处境毫不知情,真真是不孝之至。
江随劝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要知道唐宣之所以鼎力相助,完全是因为你。说来你才是江家的救星,连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风光至今。”
江妤喉咙里发苦,眼睛闭了闭,到底还是落下泪来,“哥,我最怕连你也同我生分了。”
江随用手背为她拭去脸上泪痕,“怎么会呢,亲兄妹便是一辈子谈不上生分二字的。”
江妤抿唇,不知哭好笑好,安慰了娘亲大半日,其实她也很需要安慰的。
江随再抱了抱她,轻拍她背,“你比从前沉稳了许多,过去你曾说越是天真懵懂不知事的女子越惹人怜惜,我却觉得如今的你,更叫人心疼。”
江妤泣不成声,“哥哥…”
临别前夜,江随约唐宣单独见面。
“唐宣,这儿也没别人,我就不叫你妹夫了。”
唐宣略一点头,江随再道,“你也可直接唤我的名字。”
唐宣从善如流,“江随。”
江随微笑道,“妤妹能嫁给你,我很庆幸。”
唐宣声色不动,静静地听着。
江随目光空泛地看向远方,“不管你是否了解她,只要你足够包容她,就很好。”顺着往前走了两步,“江妤那个人,从小自诩冰雪聪明,口中虽常自谦,实则都在等旁人主动夸她。可她实在是个心性单纯之人,谁待她好,她便不计得失地回报。她的任性,不在于拿小姐架子无理取闹;而在于她太不看重外界千篇一律的认知。”
说到这里,唐宣已有所领悟,想来关于齐文雨的事,江随是知道的。
“世人皆看重体面,即便人后受罪,也要人前光鲜。然江妤不同,她常说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其实只有当她身边的人开心了,她才会开心。”
唐宣这时也不怕逾越了,由衷地感慨,“你很了解她。”
江随坦然道,“若是你与她相处的时间长了,便会知道,她与旁人的不同。我不过陪着她走过懵懂的孩童岁月,往后能相伴她左右,与她携手到老之人,是你。”
唐宣忽感沉重,他虽庆幸如此,却在江随的言语神色中,感到了压力。江随如此看重江妤,若非他俩是亲生兄妹的关系,唐宣一定视他为劲敌。
“今生我定不负她。”
江随表示满意,心头却仍有一丝不放心。自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虽说他所求不过父母平安康乐,妹妹幸福美满,看似一切都达到了,他却始终无法安心。
江老爷和赵夫人念叨过无数次为他求亲的事,他也的确有了心宜之人,可他总觉得时候未到,暴风雨来临前,他不想耽于安逸。
唐宣和江妤返回良城没几日,便轮到江妤陪他祭奠双亲。
唐宣幼时丧父丧母,对外宣称因病过身。有心人自然晓得这不是真相,但也只是妄加揣测罢了,无可图便不会劳神费力地追究。
江妤曾到衔月山游览过,此山山脉连绵,似城墙一般坚实绵长。山巅之上往往云雾缭绕,不能前视,倘若遇着好时候,云雾散开,便可见皓月当空,如在咫尺。
唐宣带她绕到山脚下的一间两层高的木屋里,里边家用齐全,且整洁干净,定是有人常来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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