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良、箬两城结盟,自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现下江府覆灭,唐府却无事发生,其中必有蹊跷。
或说是筹备多时的谋划。
偏偏是在江妤陪同唐宣出离良城远去衔月山祭奠其父母时发生如此惨剧,江妤连父母是否留下遗言都不得而知,兄长更是英年早逝,令她扼腕痛惜。
怎么会这样…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竟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在唐宣为江池、赵娴、江随等人Cao办葬礼期间,江妤日夜痛哭,眼泪几乎都流尽了。
立碑这日,江妤站在爹娘、兄长两座墓前,联想起那时与唐宣并立在衔月山山脚下祭拜公婆时的场景,画面仿佛重合,她心中涌现出几分迷惘错失之感。
恍惚间脑海中闪过司徒觅的身影,忆起齐文雨接她离开奉城那日,司徒觅曾道,“谁能真正揣度人心?难保唐宣不会也对四方势力有想法。”
当她得到消息马不停蹄赶至江家,满地尸骸中,竟有唐府的人。起先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揣测,此事与唐宣有关,然而经过这几日的悲痛欲绝,江妤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连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江随都能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对她百般宠爱容忍的夫君,其实一心要害她全家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
待到多余人散去,江妤微微转动身子,艰涩道,“我问你,为何当夜唐府的人会出现在江家?”
唐宣直言不讳,“是我派去的。”
江妤蹙眉,“什么意思?”
唐宣本就没想隐瞒,只是未有机会开口罢了,对上她充满怀疑的双眼道,“在动身前往衔月山前夜,我得到江家有难的消息,但消息来源不明,真假难断,更没有一字说明江家究竟有何难,我便派人告知岳父,并命其留守于江家。”
江家有难?
他早有所知,却只字未提!
江妤失神得倒退两步,干涸刺痛的双目中竟再度泛起泪光,“也就是说…你本可以救下江家的,是么?你行事一向谨慎周密,若你不曾罔顾江家,若你真有心施以援手,若你愿倾尽良城之力,江家或可免遭此难!”
死灰一般的心再度狞痛,仿佛千刀万剐。
唐宣却像是早知今日般得冷静。
在江妤看来,他便是无动于衷。
“或许你也有同样的目的,或许没了江家,你也能因而得益,或许在衡量得失之后,你选择作壁上观,而我又算得了什么?”江妤悲怆道,“毕竟你若全力施救,良城必有伤损,指不定白白给江家陪葬,对罢?”
唐宣沉默地望着她。
江妤胡乱抹了把泪,心伤得狠了竟还笑着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回江家陪他们一起死!”
唐宣缓缓道,“我事先并不知晓那无名消息所指的,是灭门之难。”
一句不知情便能撇干净么?你要我如何接受?
江妤赤红的双目牢牢地盯着他,“就算是吧…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事,你听清楚了。”
唐宣自始至终神色不变,听着江妤一字一顿道:
“我江妤,从此与你唐宣断绝情意,你我不再是夫妻。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江妤从唐府中抽身而去那日,唐宣一直待在书房内,未曾露面。
反倒是成瑾在她面前跪下磕头,恳求她别走,可江妤连临别赠言都不愿留给他。
天一直YinYin的,连日的雨好容易停了,却连一丝阳光也不曾泄下。
江妤决然离去,府中一切归于平静,陷入死寂。
眼看城主大人与夫人从两心背离走到心意相通,原以为往后便是幸福太平的日子了,没成想灾祸陡生,如此深仇大恨,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可解。
成瑾暗自心酸拭泪,不敢想城主大人心中是如何得痛。
可唐宣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整整一天一夜过去,成瑾内心发紧地跪在他面前,摇着他胳膊带着哭腔喊,“大人…大人…您醒一醒啊,您别吓小的,”
可他分明睁着眼,怎么可能是睡着或者昏过去了呢?
成瑾哽咽地喊,“大人…大人…小的知道您心里不好受,知道您心中有愧,无颜再面对夫人…”
他知道不该再喊江妤夫人,可他一时改不了口,又不知道该改口喊什么,只好如此继续道,“夫人她…已经走了,您这么杵着也于事无补啊,还有很多事等着大人处理,倘若大人垮了,这唐城城主府也就垮了,只怕连唐城也都要垮了,大人您可不能再这样了啊大人…”
成瑾喋喋不休地喊了许久,直到晓鸢在门外叩门求见,唐宣才有所反应。
他木然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妤儿她…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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