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府。家丁送来一封家书。是吕惠卿族兄所寄。内容大略求他办事:“三哥,久不晤见,甚以为念......兄自乡间收地,银钱缺短,欲以知县为保借当地员外钱行之。岂知当地父母官怯懦推脱,不肯作保。非三哥之手书不可成事......”
放下书信,吕惠卿负手而立,他父亲Jing于刑狱,勤政爱民,优于口碑。虽官至光禄卿,却只是个稽查办案的能吏。他却是新政的主行者。
早在吕惠卿做检详文字之时,新政文书皆出自他手。而时邓绾亦受王安石倚重,知司农寺。农业方面新法均出自他手。二人为了新法,可谓呕心沥血。
邓绾如今依附于自己,但他却始终被王安石压一头。居高位者,谁不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需要被认可,被需要。随着官位攀升,族中人求他办事者甚多。若是此前,他不一定会应承,现下嘛,他应了。
此时他胸中所现与此前银台上眺望汴京城有了些许变化。那是一副阳光普照,万木争春图。大树参天,枝蔓攀藤。只是,他是那大树?还是那追逐的枝芽?
汴京城,蔡熠府中,樊玄子又来看小徒弟了。可是,第二日,他便要离府,小云英哪里肯,嘟着嘴,小羊角辫儿甩得跟拨浪鼓似的,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就凭樊玄子那一步一回头的没出息劲,早赖在蔡府不走了。
终于出了蔡府的樊玄子,朝着王相家去了。王雱病了,到了汴京城,怎么说也得去瞧瞧。见到王安石之时,他鬓边白发见茂。据言,王雱此时病况稳定,也算安慰。尽管如此,樊玄子还是留了些丹药。
数日后,听闻王雱病况好了许多,能起身了。南门大街上,邓绾从唐家铺子里淘了个铜制三足香炉,如今王相势头依旧,他想着带着礼盒前去探望下。联络联络旧情。
唐家铺子在汴京城小负盛名,亦是他常逛的古玩店,与掌柜的熟络。掌柜说这物件初唐所制,虽比不得秦汉,却是出自国寺,属御制品。一听这‘御制品’三字,邓绾顿时有了兴趣,也没还价,花了一万贯买了。
出了店门,把玩着这新得的宝贝上了车。车夫驾着车朝着王相公府上去了。细细瞧来,这香炉高不过八寸,宽不过四寸,这大小估摸着是僧堂内自用。炉面纹路大体还算清晰,可见雕的是讲经图,只讲经之人看不太清楚,邓绾正左右揣摩想确认是否是释迦摩尼。
恰此时,马车急停,邓绾手中的香炉脱手而出,若不是他扶得快,这飞出去的便是咱们的邓大人啰。邓绾慌忙掀开帘子,近似吼叫地吩咐车夫:“本官的香炉,赶紧捡回来,赶紧呀!”
车夫得了吩咐却纹丝不动,邓绾这才见着一个跪着的身影向他扑了过来,他本能地往车厢里退。
若你仔细看,那是一个衣衫缕缕的中年汉子跌跌撞撞跑来抱住他的车辕,大喊:“申冤呐,大人。”
那一声‘申冤呐’如压抑多时的山洪从他的喉咙中喷发,热烈而震撼,饶是邓绾饱读诗书,一时也很难形容。更是很难想象一个中年汉子能发出这样饱含怨恨的声音,这得蒙受了多大的冤屈呢?
第32章 叹青春走马章台 怒发冲冠美人怀
邓绾大概也是因着这样的好奇才接了他的状子。这一看,可把他给高兴坏了,眯着眼心下乐道:给王相公的礼这个更恰当哩。香炉恰好我喜欢的紧,留给自己罢。与车夫耳语几句后便转身往旁边的茶楼去了。
地上那位喊冤之人自是随着车夫走了。那些时日,汴京城的妇人们聚在一起打水时,除了唱一唱柳哥儿的词外,还得顺带揣测一下那汉子究竟有何冤屈。
可一个月过去了,城里也没传出甚么大事件,渐渐地人们也就淡忘了。
何时起,水井处柳词后的闲聊换成了阿猫阿狗,又不知何时,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一个女人。老少爷们谈起她都笑得合不拢嘴,有些甚至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而妇人们提到她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用鄙夷的言语将她羞死啰。
大宋朝,物阜民丰,狎ji尚赌是当下流行。前不久,绮红楼新出阁的姑娘有一个名唤沈沉香的,不仅长得肤白貌美,体态丰腴,更难得的是那一手琵琶绝技,使人流连忘返。
不多时便引得京城的达官贵人,官宦子弟趋之若鹜,甘为裙下之臣。行首之名,当之无愧。
七月始,大火星渐落,天气渐冷,十月初,朝廷为百官和将士制作寒衣,冬天将至。
秋风萧瑟亦被阻于城门之外。这日,华灯初上,夜市喧嚣。三五锦衣华服的少年衙内,骑着马,看过杂耍,略过皮影戏,一行人谈笑间朝着倚红楼而去,也是,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之时,这良辰美景,岂能虚度。
为首的身形消瘦,但腰背挺直,朱唇白面,一双细眼配上略尖的小脸,咋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娘子。头上玉簪束发,并未戴冠,手持一方锦盒,看大小不似一般首饰,不知是甚。正与同行的同伴挑眉说笑。
被拥簇着进了内堂,老鸨满脸奉承,提高了音调迎了过来:“哟,是七郎来啦,几日不见,更是风神俊朗啦。怪不得我们相宜姑娘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要不,今儿您就全了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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