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风云未遂如何向 忍浮名不咨狂荡(三)
杭州驿馆。一名小厮自称自家大人有信给文岫。文岫的贴身小厮接过信,让他在此等候。
文岫拆开信,是向信的来信,信中邀约他到会仙楼一叙。信封中还有一小段缂丝和一小段白绸。他眉头微皱,愣了愣神,手上劲道松弛,那白绸从他手中轻轻滑落。
一旁的小厮弯腰拾起,顿觉柔软丝滑,欣喜道:“大人,这布料好滑呀,可是好布?”文岫回过神,轻笑道:“哼,好布!这是绸。跟了我许久这点眼力都没有,说出去丢人,平日里上点心,学着点。”
说着从他手上接过白绸,谁知,小厮手上粗糙,将面上的蚕丝拉扯出一长条。小厮慌忙弯腰赔罪。文岫虽然沉着脸,但语气却不严厉:“起来吧,日后小心些。好在只是样品,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小厮起身,连忙点头称是:“咱家老爷就是宽仁,若换了其他主子,这奴才免不了受苦。”对这毫不突兀的马屁,文岫安静受着。小厮见主人不再追究,便转开了话题:“大人,送信人还在门外站着,等您回话哩,要不小底去打发了?”
脸色稍好的文少监听了这话,沉着的脸转而为怒,终于恼怒了:“狗奴才,知道他是谁家的家奴么?就敢让人在门外候着?绸缎认不得,人也认不得,我要你何用!赶紧滚过去好生接进来,好茶伺候着!”
自家老爷脾气称不上好,但也不常发脾气,这下吓得小厮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快到大门时,收拾了惊恐的表情,擦拭了额头上的薄汗,理了理衣襟,笑着迈出去,将送信的小厮恭恭敬敬地迎进了正堂。吩咐左右道:“上好茶。”
那小厮反倒有些不适,客客气气地施了礼,推辞着不敢上座,只在堂下小心坐了末位小半个椅子。
不一会儿,文岫来到正堂。一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送信的小厮立刻站了起来,朝着他作揖施礼。见状,文岫看了一眼自家小厮,心底叹气。
文岫打过招呼后,坐了上座,将手中的回帖经小厮手交给了送信人,并回话说:“国舅想请,何烦贵使带着手书跑一趟,派人传个话就好了嘛。还请回国舅爷话,下官届时定当准时赴约。”
寒暄几句后,送信人告辞。目送信使出了正堂大门后,文岫眉头皱的又紧了些,心中喃喃道:“向国舅,那可是向太后的亲弟弟呀。究竟是为了这些丝绸上的事呢,还是为了其他?”从怀中掏出收到的缂丝,他高声道:“来人,备车。”
文少监的车驾停在了鲍府大门。进门时,文岫看了一眼上回来,鲍大人特意向他介绍了的石屏。上面夸父逐日图栩栩如生。据说这大石头是大老远从儋州运来,再找江南名匠雕刻而成。他又拿出怀中的缂丝与之对比,工艺竟不见落了下风。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将它放入怀中,朝内院走去。
偏厅,鲍似照正等着文岫,见来人脸色不太好,鲍似照圆润的脸笑得更圆了:“云召兄,何事这般脸色,说出来,愚兄替你出出注意。”
“这注意,兄怕是出不了。”文岫摇着头说。
这时鲍似照哈哈一笑,负手道:“说来听听,这江南之地,兄办不了的事情还没几件。可是那贾家闹幺蛾子了?”
文岫见他这副自信模样心中叹气:“临风兄,咱们都忘了,国舅爷现下在杭州哩!”
鲍漕台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国舅是谁。向信身为杭州都监,都晓得是挂个名而已,加上他为人低调,又不喜结党,所以,鲍似照似乎忘了还有这么个要紧人物在杭州。只是,两人互不往来,井水不犯河水,文岫来杭州是办皇差,与他向信何干?
待他说出心中所想,文岫回话说:“方才,他派人到驿馆给我下帖子,邀我到会仙楼一叙。还在信函中附上了这个。”说着他将缂丝拿出来,给他看。鲍似照接过缂丝,嘴里嘟囔着:“这向国舅向来低调,怎会突然请你相聚?”忽然反复看了看那缂丝,这些年他过得讲究,虽出身微寒但对这些奢华的东西多有了解。
他抬起头,对着文岫说;“是了,这是贾家的东西。他向家与京中蔡家关系匪浅呀。而贾家又与蔡家亲近。莫非真是要为了贾家说项来的?”
文岫闻言又叹了口气;“唉,鲍兄,我的好哥哥。他贾家算甚,若是只是为了贾家说项,我自有应对之策。何须如此担心。”
鲍漕台往回收了收身子,仰头思索,不多时拍手道:“贤弟是担心他是为了宫中而来?”说这话时,他不大的眼睛里放着光。
“是啊,若是宫中的意思,我这小小的少监可只能公事公办了。届时,还望临风兄体量。”文岫抱拳施礼,眼中写满忧心和愧心。
看着他愧疚的神情,鲍似照为之动容。这文岫与他不过同窗又是同期。往日都在京中任职时,因他父母早逝,家中又未娶妻,故而对他生活上多了些照拂,两家感情便亲厚了。后来外出为官,两人分别多年,偶尔互通书,相交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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