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仪听得笑了一声。
她生得好看,笑起来自然也是花枝乱颤,后头的人只当她是调笑,火气上涌,捡起石头就狠狠砸向她。
躲避不及,坤仪额头被石子儿的尖角划破,流下一串儿血珠来。
“殿下!”兰苕大怒,看向石头扔来的方向,“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人群吵嚷起来,推推搡搡,压根看不见是谁动的手。
坤仪轻啧一声,将落到眼皮子上的血珠抹了,指腹慢捻着血迹道:“你们才不是因为这件事恨我。”
若换做别人,这样的证词完全不能定一个人的罪,起因经过结果一概没有,便只有这么一句栽赃似的话,落在哪里都是不成的。
但可巧了,这件事牵扯的人是她,骄奢非常、恣意无比、圣宠优渥的坤仪殿下。
他们乐得找她的麻烦,就想将她拉下去,看她狼狈,看她失意,看她成一只落水凤凰。
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未必与谁有什么来往关系,但那人只要活得风光,一旦出事,也就都想上赶着看一看热闹。
她才不会让人看热闹。
眼下这些人仗着人多已经将路堵死,也不让她的人去求援,就想着将她困在这里直到她认错求饶。
做梦。
示意车辕上的马夫让位置,坤仪接过了他手里的长鞭。
“驾——”
四匹马扬蹄疾驰,撞翻了七八个堵在前头的人,车轮径直从他们身上压过去,坤仪眼皮也没眨,在一片震惊和唾骂声里,将凤车驶向皇宫。
“她疯了!”霍夫人捂着被车厢边缘蹭到的手臂,皱紧了眉望向凤车跑远的方向,“这里可都是官眷!”
谋害官员,驱车践踏官眷,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这般行事。
坤仪才不管那么多,他们先动手在前,还指望她一个原本就不讲理的纨绔公主同他们论什么礼仪规矩?他们失了官眷体统,当街砸伤公主,她撞回去都算是轻的了。
额头上的伤还在不停淌血,她闭上了一只眼,任由那血淌到了自己的下巴,直到进了宫,才放松下来,将缰绳和长鞭还给了车夫。
“殿下您先下来去耳房坐上片刻。”兰苕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口,“奴婢去传御医。”
一路紧绷着身子驾马,坤仪也累得慌,被鱼白扶到椅子上落座,眼前一片花白。
“得先去见皇兄。”她喃喃。
鱼白眼眶都红了:“您这样怎么面圣?先请御医瞧过吧。”
摇了摇头,坤仪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头一摇更是晕得她半晌没回过神。
她担心那些不要脸的恶人先告状。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一点也没错,官道上砸伤公主乃是大罪,但那一众官眷人数极多,男女老少皆有,甚至受封诰命的蔺家老太太也在其中,一群人紧赶慢赶,终是在坤仪前头去面了圣。
“坤仪公主目无法纪,官道上驱车撞伤命妇,两家夫人、三品的诰命,皆被那凤车压断了腿,还有一个蔺家幼子,被撞得昏迷不醒,殿下非但没有悔恨之心,还扬言陛下对其十分宠爱,定会要我等死无全尸。”
霍家夫人跪在御前,哭得眼肿:“臣妇自知人微言轻,只求陛下看在我霍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还我等一个公道。”
“还请陛下还我等一个公道。”
老实说,若只一个霍家夫人,盛庆帝连见也懒得见,但这下头噼里啪啦跪了一片,他就算有心偏袒坤仪,也得给一个合适的说法。
浮玉山一事他尚心有余悸,再看见这些臣子家眷,多少也有些不愿面对,便摆手招来郭寿喜:“公主人呢?”
“已经进宫了,眼下许是还在过来的路上。”
“你同她说,过来认个错,今日这事便能平了。”疲惫地摆手,盛庆帝道,“不必过多纠缠。”
郭寿喜有些为难地顿了顿。
坤仪公主是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要她过来认错那是断不可能的,他这话只要一传过去,那位殿下定就负气离宫了。
“大局为重。”帝王无奈叹息。
郭寿喜躬身退下。
许是头上的伤失血多了,坤仪有些犯恶心,勉强包扎之后,便扶着兰苕的手往上阳宫去,结果还没走到一半,她就听见了郭寿喜带来的旨意。
深吸一口气,坤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先伤的我。”
郭寿喜弓着身赔笑:“今上哪能不知您定是事出有因呢?只是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几十位官眷加在一起,黑白都能颠倒过来,您又何必与她们硬碰硬,这名声传出去,怎么都是您吃亏,陛下也是想着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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