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我都来不及,我来这儿她连电话都不打。”
“那你给她打呗。”
“不打。”
于燕不说话。
过了会儿:“女儿都一样,你怎么不给你妈打?”
“我妈不在了。”
这回换阿姨愣住:“也是因为……”
“不是。她不在很久了。”她很平静地看着她,“阿姨,我比你小很多,没有指点你的意思,但我想,你和你女儿是最亲的人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个人分开不难过吗?还要比谁硬气吗?她都三十了,以后是你管着她的时间多,还是听她话的时间比较多?”
李阿姨撅着嘴不出声,于燕吃完扔了垃圾,回来却听她闷闷的:“我打过去,她要么不接,要么挂了,我俩说几句就要吵。”
“那你就忍忍。”于燕见她犹豫,“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她挂了,我不再劝你联系她,如果她跟你好好聊,你就不准发脾气,把饭吃完。”
阿姨狐疑地看她一眼,随即拨了号。结果很快地,她一脸挫败地说:“打不出去,我的手机欠费了。”
“……”
。
于燕翻开她的小本子,输入“女儿”旁边的十一个数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对方很快接起,李阿姨先是一愣,再快速转为方言模式,连珠炮似的往外输出。于燕听得好奇,想提醒她慢点,她却又忽然软了语气,嘀嘀咕咕的,眼里很快涌出泪花。
她难为情地看了眼于燕,于燕忙避开,转完一圈回来,阿姨把手机还给她,语气竟然是轻快的:“我们都用短号,死丫头说不记得我长号,也没办法给我充话费,她送我进来时留了号码的,说我要是出院护士会打电话给她,她会来接我,还说在家里学做菜,等我回去烧我吃。”
于燕心里松快:“你看,我就说不会的吧。”
“那……充不进话费怎么办。”
于燕接过她的老年机,打开后盖,内侧果然贴了张标签。她重新拨了李阿姨女儿的号码,报了数字,又把手机还回去。李阿姨一看,瞬间红了眼眶:“肯定是老头子贴的,我的话费一直都是他充的……我也是真的笨,什么都学不会,智能手机也不会用……”
于燕难受:“那你病好了再认真学。”
“嗯。”她点头,“我女儿刚才也说了。”
她抹抹眼睛,忽然把手边的酸nai递给她:“这给你。”
“我有。”
“多吃点。”
“我怕胖。”
“……”李阿姨脸上一红:“还记仇了,我就是嘴上说说嘛……我对你那么凶,你还帮我,拿去呀,年轻人喝点酸nai好的。”
于燕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笑了:“你这是道歉呀,算了吧,我帮你是为了让你不要再对我凶,你不要再说什么死了算了的话就行了。”
“那我熬不住的。”她把酸nai往于燕床头一扔,过了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破冰的力量是巨大的,李阿姨收到了话费入账短信,马上打过去试试灵不灵。等到下午锻炼时间,她又罕见地要去跳广场舞,还要拉于燕一起:“再对着电脑,颈椎要出毛病了。”
“你去吧。”于燕拒绝,“我不会跳。”
“笨死了,这有什么难的。”阿姨催她,“赶紧的。”
……
。
两个人关系一缓和,有个伴日子也好过些。不知不觉,于燕已经在医院待了半个月。这期间她收获颇丰,熟悉了两位护士,也结交了一位青年画师,他用漫画记录在医院里的点滴,在网上获得了不小的关注。
除此之外,她还用手机拍下了30顿伙食,105张其他照片,还顺利完成了两篇长稿:其中一篇是吴易谦团队的战疫实录,两万八千余字,配合陈越提供的照片,即将作为三月刊的封面报道,另一篇则是她在医院的所见所感,经由新媒体部推出,无论是数据还是社会反响都意外的不错。
“言之有物是最主要的,不空洞。看来战地记者发回的报道和看着转播画面写出来的通稿,还是有实质差别。”李望荣在电话里说,“小于,记住,你是福将,凯旋后是有功劳在身的。”
功劳?
于燕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点到即止,她也没有深究。
她只是完成应该完成的事,其他不作奢求。而如果专业上的夸奖让她喜悦,那么这段时间她收到的关怀,则让她动容和珍惜。
李望荣没有刻意隐瞒她被感染,所以不少同事都知道了她进医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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