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龄斟酌了一下,说:“不错,面劲道,也挺清淡养生的。”
朱祐樘听了这话,也拿起了箸儿:“不介意吧?”
张羡龄笑起来,将面碗朝他的方向一推。
朱祐樘试了试味,有些懊恼:“忘了放盐了。”
“挺好的,我就喜欢不放盐的。”
“小骗子。”
四目相对,两人一齐轻笑起来。
***
二月的月历翻篇,头一件大事就是宫人试。
天没亮,沈琼莲就醒来了,她一向习惯早起。将床帐挂好,被褥理好之后,沈琼莲往一个砂锅子里放了米、rou末、青菜,又舀了两碗水,放在蜂窝煤炉子上熬煮。
从水缸里舀了水,她直接用冷水洗脸漱口,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睡意,被冷水一激,全然消散了。
快速做完这些事,她照例往桌前一坐,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就着灯光温书。
这是她的习惯,在当差之前,留半个时辰给自己温书。
往常这时候起来,这一带廊下家都静悄悄的,今日倒是有了许多声响,烧水的,做饭的,最多的是嘀嘀咕咕背书的,拉长了调子,不是背“子曰”,就是背“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不必说,都是临时抱佛脚的。
本着有机会别放过,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情,有不少女官宫女都报名了本次宫人试。平日里忙着当值,有不少人未曾好好看过书,这两日则一时发愤图强。有些人家里的灯,熄灭的比沈琼莲家的晚,点的却比她家的还要早。据说连灯油的价钱都往上调了些。
沈琼莲倒不在乎左邻右舍的灯亮没亮、灭没灭,她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好好温书,好好办事。今日便是宫人试的日子,她想了想,决定重温一下算经。
这些与算学有关的书,前几个月六尚局的书楼里忽然多了好几本,那时沈琼莲就留了心。后来又听说中宫娘娘很看重宋持盈,她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宋持盈除了貌美之外,还有擅算的本领。自打那以后,沈琼莲便将一些Jing力分给算术。
说实在话,她自幼读书,到如今四十岁,还从未涉及过算术,因此学起来颇有些费尽。有时候学得烦了,把毛笔往桌上一搁,再不想拿起来。
从没听说谁靠算术成了状元的,想必宫人试也不会考。她心里这样想,烦躁的将书合上,睡了一夜,还是重新学起算术来。
必须看,沈琼莲告诉自己。中宫娘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倘若宫人试当真出了算术题,她却连看都没看,那必定追悔莫及。
潜心研究了好几个月,算术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问题。中宫娘娘推广的阿拉伯数字,更是令她学算术的进程如虎添翼,演算起来当真要比大写数字、小写数字要更简练些。
温了半个时辰的书,炉子上的粥也熬好了。
用过早膳,穿戴好,她推开门,清晨,仍有些凉意,墙角边的金银花叶上犹带晨露。
已经有不少女官打开门了,左邻右舍打个招呼,聊得都是宫人试的事。
“沈女官一定准备的很好吧?”一个女官笑着说。
“还成。”沈琼莲笑了笑,“不过还是有点慌,不知道宫人试会考什么。”
一边闲聊,众人一面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等到远远可见游艺斋,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游艺斋边上设了一个考棚,宫正司的几个女官守在此处,一脸严肃的搜查有无夹带,端详准考证。
提前两天,参加宫人试的人便都领了准考证,小小的一片卡纸,有点像牙牌的意思,写着姓名身份,样貌特点,还有一串数字,说是考生编号,要写在试卷上的。
一切规章隐隐向科举看齐,甚至更奇特,倒比多年前沈琼莲考女秀才时,要严格不少。
当然,想必正儿八经一连考八九天的科考,宫人试考试的时间短,只有上午的两个时辰,她们是不必带锅儿、铲儿、米面油之类的,也不必在考场做饭吃。
搜检完毕,往里走还有一张桌儿,高高的堆着几层竹蒸笼,揭开来,是热气腾腾的馒头,围着白围裙的内侍吆喝着:“没用早膳的女官女史,可以来这拿两个馒头吃。”
沈琼莲是吃过早膳的,自然不用,但她却觉得挺稀奇,没想到中宫娘娘还考虑到了没用早膳的考生。事情不大,却令人感觉喝了一杯温水。
进场的时候,亦有内侍指引:“准考证上天字号的往这边,地字号的往那头。”
这分区的方式,还是沿用了科举里头,依照千字文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排序法,只是没用那么多字。
沈琼莲是宙字号的,按着指引进场,寻见自己的考桌,安稳坐好,闭目养神。
等了一会儿,三声陶瓷哨响彻天际,她睁开眼,知道这是预备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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