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念叨了几句,不禁有点儿哭笑不得,于是下意识地侧首,看向并肩而行的辰灵,却一下子记起,他在我出门前也嗔怪我穿得不够多来着。
其实他们不知道,近十天来,我对“冷”的感觉,已经逐渐麻痹了。
按照卫晞的推断,这应该是我体内的奇毒所致。
我未尝料想,这天下两大奇毒居然还会产生如此效用,当即苦中作乐地笑了笑,说这样也挺好,不怕冷了。
孰料卫晞沉默了片刻,道出了一番令我心头一窒的推测。
她说,也许,这是一个征兆。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可能会一点一点失去正常人该有的对外界的感知——包括触觉,味觉,视觉,听觉,嗅觉……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我却连须臾的恐惧都不敢拥有。
因为,一旦出现了较大的情绪波动,我体内的“一树繁花”之毒定不会让我好过。
所以,我只能平静地面对——然后,渐渐地变成习惯。
处变不惊,心如止水。
没想到在我人生道路的末端,竟练就了这样的本领。
可是我……宁可不要。
“丫头,差点就迟到了哟。”这时,暄帝挤眉弄眼的一句“问候”将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里。
是了,我身体上的变故,只有我和卫晞两人知晓。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至少,在这喜气洋洋的新年里,我不希望看到他们脸上的忧伤。
如此思量着,我挑眉莞尔一笑:“是‘差点就’,又不是‘已经’。”
言毕,我就若无其事地牵着子昱的小手,挨着桌子安然落座。
左边是可爱的弟弟,右边是心爱的男子,眼前是……嗯,神色淡淡的继母和愁眉苦脸的老爹。
“外孙子啊,你看你皇姨又欺负你外公我,怎么办?”
是的,不是一家五口,是一家六口——小子衿也被带来了,此刻正躺在暄帝的怀里,忍受着中年大叔的那张鬼脸。
“呜哇……呜哇哇……”小家伙果不其然地哭了几声,想必是对这个为老不尊的所谓外祖父不太待见。
“把子衿给我吧。”这种情况毋庸置疑将赋予我炫耀的机会,我言笑晏晏地站起身来,向前世爹伸出双臂,同时好整以暇地笑眼相看。
他只得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了我。
果不其然,子衿一到我的怀里,就立刻安静下来了。没多久,他还睁开乌黑发亮的小眼睛,直溜溜地瞅着我,毫无预兆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瞧见没?这就是差距啊。
对此,暄帝表示既委屈又无奈。
不过,他很快就将上述情感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缘这顿只有自己人的年夜饭给了他说书的良机——他开始口若悬河,偶有天马行空。
所幸他说故事的能耐还是有一些的,这让我不禁觉得,哪天他要是不当皇帝了,去市井当说书先生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我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这一夜,我们一家六口过得很是融洽。
暄帝负责活跃气氛,一桌人里就数他是话痨;身为长女,我很给面子地配合着这个前世爹,同他一来一去的,免得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显得尴尬;子昱年纪虽小,却智慧过人,席间偶有语出惊人,叫人赞不绝口抑或忍俊不禁;子衿这小家伙喜欢时不时地发出点儿声响掺和进来,算是抗议自个儿不能说话;辰灵和卫晞则静静地当着听众,默默地关注着我们几人的碗里有没有热菜。
吃完了其乐融融的年夜饭,六个人一块儿在屋里守岁。
我遥望着闪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忽然想起了去年今日的一幕幕。
彼时,我正和熟悉的朋友们站在宫外的一座小桥上,仰望着天空中那一盏盏火光摇曳的祈福灯,预想着来年的这一天,我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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