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到你说郑奚明失踪了,可是与燕角楼发生的那件案子有关系?”赵文安淡淡问了一句。
“是,郑奚明现在是此案最大的嫌犯。”
赵文安关心郑奚明,赵子迈一点也不讶异,郑奚明是赵文安的得意门生,逢年过节的,总是要到家里来。不仅如此,除了官场上的事,有些生活上与赵文安相关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想到,郑奚明都能替他想到,可谓一片丹心,忠贞不二。
可是赵子迈没想到,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赵文安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负手从他身边经过,向着旁边的院子走过去了。
“父亲。”赵子迈在身后唤了一声,他本想问问他相不相信郑奚明是凶手,可是,在接触到赵文安清冷的眼神时,却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甚是不妥,于是连忙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父亲,儿子记得您年轻时游历各地,曾写过一本游记,这册子我小时候也看到过,不知它现在被放在何处?”
赵文安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游记?你找它做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我在欧罗巴时,曾到过一处神殿,似乎与那本册子上画着的几座殿宇有几分相似,所以便想再拿过来看一看。”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所以撒起谎来倒也没有结巴。
赵文安仰起头,看向上方那轮又尖又细的月牙,像是陷入了年轻时的回忆里,“当时我可没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所以即便相像,也一定不是你在欧罗巴见过的神殿。”
“父亲当时去了哪里?”
赵子迈本来是没有打算直接问他的,因为多问,必然会扯出更多的有的没的。他相信胡太医已经将桑的事一字不落地回禀了,所以便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及与桑有关的任何事情,不过既然赵文安主动说出来了,他顺水推舟地问一问,也不会招引怀疑。
“当年我随使团出海,取海路从温州开洋,经七洲洋,占城、真蒲、查南、半路村、佛村,横渡淡洋至真腊登岸。”赵文安脸上露出一丝少有的轻松,他这段日子本来一直肃着张脸,似乎怀着满腹的心事,现在追忆起往事,倒使他从繁杂的朝政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登岸之后走了约莫二十里地,就看到了一座城池,和我朝的城池不同,这座城总共开了五扇门,朝东向开二门,馀向皆一门。城外面有一条很宽的护城河,比金水河宽得多,也深得多,河面上有通衢大桥。桥的两傍各有石神五十四枚,如石将军之状,身形巨大、面目狰狞。桥的栏杆是用石头凿制的,凿为蛇形,蛇皆九头,五十四神皆以手拔蛇,那样子,像是在防止这九头蛇偷偷溜掉。城门上有石刻的佛头五枚,全部面向西方,中间的那一个,用黄金雕饰,门之两傍,有两头石象,两人多高,形态威严。”
“城墙是巨石叠累而成的,约莫有两丈高,石头之间的缝隙很小,一块一块密密地接在一起,不生繁草。城池的四个方向各有石塔一座,正中央则有一座金塔,而顺着金塔朝北边走上一里地,就是国王的宫室......”
“父亲,您是否看到了三塔相连的奇景?”若是换做平时,赵子迈是断不会打断赵文安的,尤其当他已经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可是当听他提到了尖塔,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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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井
赵文安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审视的目光在赵子迈脸上一扫,“你问这些做什么?”
赵子迈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收起脸上的好奇,只低头一笑,“留学时听人说起过真腊的一些奇景异闻,只是随口一问。”
赵文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就在赵子迈心头打鼓,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自己这番说辞的时候,赵文安不紧不慢又说了一句,“游记在旧书房,我许久没到那里去了,你若需要,就派人去找找。”
说完这句话,他就朝内院去了,留下赵子迈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心中不断揣测着他话中的含义。
“公子,你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我帮你去找老爷的游记。”宝田将见赵文安都走了许久了,赵子迈还愣在原地,忙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公子,您想什么呢?大人已经走了。”
赵子迈如梦方醒,轻抒出一口气后,摇头道,“你没见过那本游记,我怕你找不到,而且这东西事关重要,它一颗心都吊在上面,亲自去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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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房真的对得起这个“旧”字,它坐落在赵宅的西北角,常年失修,里面堆满了破旧书籍,简直是一座书冢。
宝田进去之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天生鼻子敏感,最受不了灰尘,所以赵子迈就让他守在门外,他自己则跪在旧书堆中寻找起那本游记来。
他记得那本子不大,封皮是最常见的蓝色,可是放眼望去,这里的书籍都是一水的蓝封,在里面找游记虽算不上大海捞针,但也需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他打了个哈欠,经过一天的奔波,即便现在Jing神上还强撑着,但是身体是真的乏了。体力枯竭是骗不了人的,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已经越来越不听使唤,拼命想掉下去,于是,他不得不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一边在书丛中翻找,一边口中念叨着,“等找到游记,我一定狠敲你几顿,让你把全京城的好馆子请我吃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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