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迈在欧罗巴游学时,看到被装饰得琳琅满目的圣诞树,便常常会想起她,可是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在看到这套大雅斋的茶具时,却又一次不合时宜地从他记忆深处飘浮了上来,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久久不愿沉溺下去。
“赵大人您看,这就是昨日被龚大人退回来的那套大雅斋,这一套可是咱们老爷的珍藏,和老佛爷书房放的那套一同烧制出来的,颜色只稍逊一点,但也是世间难得的Jing品了。老佛爷对咱们烧得这套茶具可是赞不绝口,说它颜色浓艳,曲线动人......”
小厮将那一整套杯壶盘盏全部取出来,一一在赵子迈面前摆放好,做出及其专业的姿态地为他介绍。可赵子迈的耳朵像被两扇铁门堵上了,那小厮说的每一个字,撞上去之后便被弹飞了出来,没有一个能落进他的脑袋中。
一团白雾在赵子迈的脑海中蒸腾着,云蒸霞蔚,仿若山谷中缓缓上升的水汽。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开始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了,眼睛依然是能看见的,那三张脸在他前面晃悠着,中间那张肥头大耳的自然是章生一,可是,纵然看到他们的嘴唇在动,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身体里有些地方被堵上了,堵得死死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回来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本想趁着龚家小厮失踪一事,把这个传闻中与朝廷命官多有来往的章生一调查一番,可是没想到,竟然在章宅中撞了邪。赵子迈屏气凝神,想找出身体被冻结住的原因,可这次偏和别次不同,他无法挣脱,却也看不到生魂生前的记忆,只能感受到一股绝望至极的情绪,从头顶一直流向脚底,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
没来由的,脊梁骨猛地一疼,像被一只尖尖的指甲刮了一下。赵子迈浑身一紧,张嘴想叫,却感觉两片嘴唇也被黏住了,根本发不出声。
可是,就在浑身的汗毛都乍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张又干又黄的脸,就像一只皱了皮的老柿子似的,从前面的茶壶上一闪而过,只留下两道Yin冷的目光,直透他的心胸,久久不散。
他打了个激灵,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能呼吸了,可是手腕却仍是凉的,垂头看时,才发现章生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只比女人还要白嫩的胖手握住了他的腕部。
章生一的拇指上戴着一只玉韘,羊首状,独山玉所制,器身光洁,呈灰白色,看起来不甚起眼。
“赵公子,你还好吧?”他沉声询问,小眼睛中闪着赵子迈看不懂的光。
“无事,大雅斋果然名不虚传,看到它,感觉魂灵都要被吸走了似的。”赵子迈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章生一的手依然握在自己的腕上,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章先生......”赵子迈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章生一拇指上套着的玉韘上,“事情已经办妥,我得去向龚大人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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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尾随
章生一手一抖,仿佛才注意到自己不妥的举动似的,飞快将手松开了。可赵子迈看得明白,这一抓一松都绝非无心,而是刻意为之。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所以才抓握住他的手腕,而大雅斋上的那个鬼影,也因为章生一的这个举动一闪而逝。
章生一大拇指上套着的玉韘和他的喜好全然不符,灰白色,又一点都不透亮,低调内敛,怎能入得了章生一的一双俗眼?可是,它却偏被他戴在最起眼的地方。
“羊首玉韘,看成色和样式,应该是千年以前的老物件了。”
章生一抿嘴微笑,“不愧是赵家公子,识货,这玉扳指出自一座春秋时期的古墓,说老,确实是很老了,”说完,他皮笑rou不笑地看了赵子迈一眼,“赵公子方才说要去向龚大人复命......”
“章先生,告辞。”
赵子迈听出章生一话里的意思,识趣地拱手告别,目光却又在那套茶具上停留了片刻,方才在两个小厮的陪同下转身出了房门。
他知道身后这爿宅院和宅院的主人,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而章生一急着送客,就是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但是现在还不是良机,若打草惊蛇,可能会永远都不能将那个秘密挖出来。父亲前晚说什么来着,章生一每年都要随大雅斋一起入京,为太后庆生只是其一,他来京城的另一重目的,是为了疏通关系,打点要员,让大雅斋永远在太后的寿宴上占据最瞩目的位置。
“章生一的手伸得很长,远超你表面上能看到的,若是能抓住他的错处,必能连根带泥,挖出一长串贪官污吏。”
赵文安说这句话时,他本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还是记下了,所以昨日得知龚府的小厮失踪,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件桩本无需亲自出马的差事。
晚风吹来,不仅没有带来一丝寒冷,反而将融融的暖意带到赵子迈的领口,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地早,连墙那端的玉兰都已经迎风绽放,在头顶结成一张白色的网,被风一吹,接连掉下好几枝花骨朵,砸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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