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摆摆手,“算不得什么,早年跟着师父上山下海的,没点力气怎么成?”
偶尔遇上泼辣不讲理的病患,还会动手打人呢。况且他们居无定所,保不齐碰上歹徒,所以好些在外行走的游方大夫都粗通拳脚。
若再古道热肠些,少不得抱打不平,说是游医,倒也似半个游侠啦。
话赶话说到这里,洪文又想起来一桩趣事,“我师父使得一杆好铁枪,偏他生了副老实相,时常被人轻视。有一年不巧遇上山匪进村,那大王想掳了我们俩去寨子上看病,结果被他老人家好一顿痛揍,打得哭爹喊娘……”
众人听了,登时哄堂大笑。
就有人追问后来呢,洪文一边麻利地往中风老汉的脑袋上下针,一边洋洋得意道:“没得说,直接绑了送官府,还额外赚了好些盘缠呢!”
众人越发笑得前仰后合,中风的老汉也嘿嘿出声。
洪文正色道:“您老人家就先别乐啦,免得移了xue位。”
老汉委屈巴巴,“小先生说得忒好,叫人怎么忍得住。”
众人又跟着笑了一回,到底知道轻重缓急,渐渐止住了。
中风所致眼斜口歪可在太阳xue、四白xue、风池xue、地仓xue等几个xue位下针,洪文收敛笑容,神色专注,竟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轻轻捻动银针,从太阳xue顺着颧弓内侧斜向下深入,直指颊车。
在人头上扎针本不大常见,这里才摆开架势,立刻就吸引了无数人来看,那扛着架子卖糖葫芦、糖人、灯笼彩绳的,也都顾不上做买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垫着脚拼命瞅。
见那老汉头上明晃晃颤巍巍的银针进去那么老长,许多人都跟着抽凉气。
那老汉却惊讶道:“不疼呢!小大夫真哎呦呦!”
才说了不疼,他却接连叫嚷起来,唬得众人齐声作响,风吹麦浪一样向后倒去。
嘉真长公主和谢蕴都跟着一阵紧张,却见洪文笑道:“麻嗖嗖的吧?”
老汉忙应是,“有小虫子似的,顺着走呢。”
洪文点头,“这就对啦,四白xue就是这样。”
有感觉证明有的救,要是没有才麻烦呢。
众人纷纷称奇,嘉真长公主暗自松了口气。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针刺进去要停留一段时间,洪文就先替别的病人诊脉。
一时有崴了脚的,有想保胎的,有身上起疹子总不好的,还有问自家婆娘为什么生不出儿子来的……形形色色,叫人看了直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看了半日,谢蕴从后面踢了踢洪文的板凳,又朝队伍后方使眼色。
洪文抬头就看见一个穿酱色短打的粗壮汉子搀扶着一位老妇人,想来就是谢蕴口中那位部下了。
“他娘认得我,我先躲躲去。”谢蕴低声道,又问嘉真长公主他们走不走。
嘉真长公主看了看洪文,有些迟疑。
洪文就笑,“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去逛逛。”
嘉真长公主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皱眉,就想留几个侍卫。
洪文拦了,“附近就有巡街的衙役,我也不出去惹事,不怕。倒是你们还带着两个小的,这里鱼龙混杂,可别出什么差池。”
因为今天是轻装简行出来的,带的人确实不大多,嘉真长公主看了看懵懵懂懂的两个侄儿,还是坚持留了一个心腹,“那你自己当心。”
殊不知那头谢蕴见了两人交流,扬着眉毛啧了声。
洪文笑着点头,眼见一炷香烧了一半,去替那中风老汉拔了针,又拟个方子,“我这里不卖药,你只管去城中找那货真价实的老字号照方抓药,一日一副分三次趁热喝……”
老汉不认字,生怕回头有人蒙骗自己,又央求洪文告诉是什么药。
“这叫回春再造汤,有当归、白芍、川芎、吴茱萸、冰片等药,主治脑内淤血,外加保养经脉。老丈你这个病啊,就是脑子里存了小血块,堵塞了血脉啦!”洪文耐心解释道,“就好比种地浇水,水渠被石头截断,水供不上去,下头的庄稼不就都旱死啦?”
时下大夫们大多喜欢卖弄学问,故意掉书袋把病情说得云山雾绕,远不像洪文这样通俗易懂,众人一听就明白。
那老汉接了药方起身道谢,一动作就觉出不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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