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桥祖孙俩一起看过来,有些惊讶,可细想想,却又觉得这才是他。
苏院使对洪文的主动大加赞赏,哪怕不熟的几个太医也对他的赶眼色颇感欣慰。
何元桥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洪文拉出人群,压低声音道:“你可想明白了,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半年,若有什么事耽搁了,明年再回也是有的。公主那边……”
本来隆源帝就在闹脾气,这小子非但不往前凑,反而跑到边关去,天长日久的忘了该怎么办?
洪文才要说话,外头却有人送了一篓贡品蜜桔来,直言是嘉真长公主感谢洪文太医照顾几位皇子公主。
贡品蜜桔着实出色,一个个足有女子拳头大小,薄皮多汁酸甜可口。
洪文慢悠悠剥了一个吃,盯着那橘皮看了几眼,忽对何元桥笑了,“她知我。”
何元桥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她知道个橘子!”
不就是一筐橘子吗,怎么你还能看出花来?
洪文也不解释,自己拿出橘子按人头分了,又单独留出几个来,准备带给何老太太等人。
何元桥见他火烧眉毛竟还有心情分橘子,不由急道:“你瞧瞧,人家在宫里出不来还记挂着给你送橘子,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了!”
洪文又拿起一只饱满的橘子,小心将那果皮从中间分开,慢慢撕出一朵六瓣菊花的样子,闻言悠悠道:“正因她送我橘子,所以我才要去。”
何元桥一怔,若有所思。
见他似懂非懂,洪文又道:“祸兮福之所依,且这世上的事便如天上的月亮,总要经历一番Yin晴圆缺,这事儿看上去好像是个苦差事,可若细想来,反倒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嘉真长公主出身高贵且于国有功,自己纵然医术再高明,终究是高攀,总要做点什么以匹配。
可此时战火已停,他一不能建功立业,二不能权倾天下,想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隆源帝非昏君,故而太医署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一飞冲天的衙门,他这个年纪升至太医已算空前绝后,难道接下来的岁月就要在京中苦熬资历吗?
自古不论鸟兽还是人,都讲究个各司其职:是武将就要去打仗,文官就要治国,读书人要去考功名,老农就要好生种地……
那么太医呢?
不,在太医之前,他先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才是天职。
如果一个人连他的本分都忘了,何谈大情小爱?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退一万步说,想得世俗一点,去地方上可比留在京中更容易施展。
本来洪文还在发愁该如何事半功倍的打破眼下的僵局,这道旨意不正是瞌睡送枕头?
何元桥并非蠢人,听了这话渐渐明白过来,不由叹他情深,又感慨他一片赤诚。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可这事儿却不容易做呀。”
去军营做慰问行医实在可以算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运气差点儿,出去再回来的功夫宫中的贵人们就能把你忘了,再想复起谈何容易?
洪文嗯了声,竟隐隐有点兴奋,“想来你也知道我是个犟种,世间的事不去做也就罢了,可既然决定要去做,就一定要做出个结果来!”
都说乱世出英雄,眼下也是如此。
放眼望去,京中一片繁华盛世,太医们干的最多的不过是替人保养延寿,实在没什么出彩的。
可边关就不同了。
边关大多缺医少药,又多伤员,只要肯用心肯吃苦,其实很容易出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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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旬以后,明显能感觉天气变暖,那雪珠都撑不住,纷纷在半空化作零星细雨,夹在料峭的风中四散。
吸饱了水分的空气黏嗒嗒的,不管碰见什么都往里钻,衣裳缝儿里都带着chao,叫人浑身不自在。
这样的shi冷最难熬,太后宫中的火盆非但没减,反而又加了一个。
她抱着手炉缓缓吐了口气,又拍拍自己的膝盖,眉宇间的褶皱浅了一点。
洪文之前进上来的专治风shi骨病的药膏子确实有效,不光治好了白先生,连她这旧年因跪拜太多导致的膝盖刺痛也受益匪浅。
“什么?”太后的声音骤然拔高,“他要去边关?”
来请安的隆源帝面上也有几分尴尬,若细看时,还夹杂着一点恼怒:
怎么,朕不过踢了你两下就要跑了吗?
“这不成!”太后一拍手炉,“多远呀,往返不得小一年?难不成就把嘉真这么撇在京里!”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用力瞪了儿子一眼,“都是你闹的,把人都吓跑了!”
留在京里也见不到,跟出去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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