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这时已经跑了过来,和李安然拥抱了一下,又去和邱枫染拥抱,邱枫染远远地躲开。楚狂道,“二哥你放心,那个杭州太守不敢变卦,我给让他下了一点点,一点点的毒。”
李安然含笑道,“你别光顾着高兴,忘了给他解毒,这毒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可是不小,你还嫌我身上的事情不够多?”
楚狂道,“我忘不了他的!”说着和付清流去架火熬粥去了。
邱枫染走近李安然身边,淡淡道,“你在这边救人,我在那边杀人,不开杀戒,那些粮商药材商怎么会放弃发难民财的机会?二哥你,不要怪我。”
李安然回头望着邱枫染,看着他脸上一贯的冷清,动情道,“三弟,委屈你了!”
邱枫染淡漠地笑,目光说不出的悠远悲愁,他轻声道,“为二哥做点事,何来委屈。何况,从今后,那些商号会骂你巧取豪夺,甚至还可能会有损二哥的生意。”
李安然道,“三弟莫这么说,商人官府还有这些流民,是你生平最讨厌最不能容忍的,今夜,倒全让你遇上了。你不怪二哥拉你出来做你不愿做的事,就行。”
邱枫染望着李安然,浅淡地笑,摇了摇头。
不多时,到处散溢着浓郁的粥香,人群一片sao动。刘青山和楚狂等人高声吆喝着维持秩序,邱枫染则静静地站着,怔怔地看着衣衫褴褛的难民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捧着碗,一边吹气,一边贪婪地大口喝粥。火光明灭,李安然看不透他一贯清冷的表情,不知道在他的内心中,到底是悲悯还是厌恶。
李安然望着邱枫染,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邱枫染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遇,就那么互相注视了一会儿。邱枫染走过来,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温度,他对李安然道,“二哥,你的面色有点苍白,不要过于劳累了,养伤要紧。”
李安然笑着点头应诺,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黑瘦高大的汉子捧着碗粥从他们身旁经过,无意中碰了邱枫染一下。李安然见他面露嫌恶之色,遂笑道,“三弟,这里不用你Cao心了。你马上就成婚了,有许多事情要忙,先回去吧,不然冷落了新娘子,我可是吃罪不起呢!”
邱枫染浅浅笑了,遂与李安然告辞。李安然的周围一片喝粥的响声,那夜天上有淡淡的月,夜幕是一种阔大无穷的黑。
李安然忙了三天,为难民看诊施药,终于汤药见效,众人病情趋于稳定。李安然在椅子上刚刚舒了口气,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
众人都吓坏了。幸亏楚狂正在身边,为李安然服了几粒云家的疗伤药,急匆匆送李安然回来。
李安然整整昏迷了六个多时辰,在第二日的黄昏悠悠醒来。楚雨燕正守在旁边,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李安然有刹那恍惚,似乎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醒来后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幽暗而又熟悉的时空。
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学艺未成的少年,唯一的烦恼只是孟伯伯对他过于严苛。他不能像别的少年一样,去外面喝酒,交游,和自己爱慕的或是爱慕自己的人搭讪。他每日读书,但不会去科考,他每日习武,但不会去争斗,他天天浸染着毒,但不会去用。
诚然读书习武也有很多的乐趣,但他那时觉得外面的世界丰富而Jing彩,经常让他心生向往。
他以为,在外面的世界里,可以义薄云天,相逢为君饮,三五好友,快意红尘,对酒当歌,肝胆相照!
如果他知道,他一出来,就是跳入那个十年前就设好的劫,惹得几乎全天下的高手都来杀他,那他情愿永不再有踏入外面世界的梦想!
就那样,酣畅淋漓地读读书,无忧无虑地习习武,多好!
那曾经心如雀跃,翘首企盼的东西,在得知真相后,让他疲惫,厌倦。
李安然有一瞬间,希望自己永不要醒来。
可是他已经醒来了。昏睡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柔弱的机会,但生存永远没有再柔弱的理由。
楚雨燕惊喜地唤他,他睁开了眼。
他干渴得难受,吃力地起身,不等他吩咐,楚雨燕立刻捧着温热的水递到他的唇边。他接连喝了两杯,复又躺下。然后虚弱地望着楚雨燕笑。
楚雨燕在一旁哭了。
李安然微微地笑,轻声道,“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又哭了。”
楚雨燕擦擦泪,抽泣着,拉着李安然的手自责道,“二哥,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让你去Cao劳了!我天天炖好东西给你吃,什么时候你身体壮壮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正巧楚狂提着只乌鸡回来了,听了楚雨燕的话,忍不住道,“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啊!二哥还没娶你,就被这小丫头管住了?”
楚雨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道,“四哥你!……”
谁知楚狂也没理她,直接将乌鸡递给她,赶她道,“去给你二哥炖乌鸡汤去!”言罢径直走过去,坐在李安然身边,笑道,“二哥你这下出名出得更大了!整个杭州城到处都是说你!我出去了有半个时辰,没走几步路就被人围住,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看我以后也不用出门了!刚才有一个胖胖的大婶,非要把那只乌鸡给我,我推辞不过,拿了鸡用轻功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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