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起身正要拉开门离去,却冷不防被王启年攥住了手臂,无为想甩开这不速之客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实在不小。
王启年将无为的右手臂拉到自己的面前,无为没有防备,本来被大袖遮着的手暴露出来。
王启年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先生虎口处这一圈疤痕从何而来?在下幼时有一玩伴,右手虎口处也有类似的疤痕。”
无为不做声,想抽回手,大袖扫翻了案几上的茶壶茶碗,淋漓的茶汁流淌在地板上,却不料王启年动作更快,顺着手腕便将自己僧袍的大袖顺着手臂撸至肘上,无为想要刻意掩藏已经来不及,小臂内侧一道长长的刀疤暴露出来,在烛光下显得分外可怖。王启年一副了然的表情,松开了手。无为这才意识到,茶汤几乎已经浸透自己的袍袖,正在向下滴着水。
鹿鸣阁的门被拉开,两个面带歉色的女侍膝行进来,一个用干燥的棉布吸干洒在地上的茶水,另一个迅速地整理好被打翻的案几和茶具,用手向无为比划着,意思是请他换下袍子,由她拿去浆洗熨烫,少时即可还回。说着已经低下头,将一身干净的袍服双手呈向无为。
无为不忍心拒绝,他知道一旦拒绝,这个女侍会以没有服侍好客人而遭到惩罚;但他又实在不想再和这个王启年待在一起。
“无为师父就不要辜负人家一片美意了吧?还是说您宁肯穿着shi衣服在寒风中前行,也不愿与在下共品一壶热茶呢?”王启年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想,不是不能。
在女侍的帮助下,无为脱下自己shi了的僧袍,女侍拿来的衣服清洁干燥,棉质素色,无为没有犹豫,迅速地换上。女侍脸上这才出现轻松的神色,带着shi衣服行礼离开。
王启年替无为斟上一杯茶,也不理无为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倒是有一段故人往事想与先生分享,兴许听完,您也能想起点什么?”
无为神色警惕,一动不动地端坐,面无表情。
王启年哑然失笑,缓缓地拉起大袖,只见他的右臂内侧也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手腕处起,到肘处止,蜿蜒如蛇,在烛光下看着,触目惊心。
“在下出身百越,百越许多习俗都延续自古越国,这契臂为盟就是其中的一种。在百越,要结为异姓兄弟或者立下盟约的双方要用同一把刀在同一侧的手腕上割开,将血分别滴在两只酒碗里,然后分别喝下酒碗中混合着两个人血ye的酒,象征着两人以血建立的誓言和盟约就此达成,如有背叛,则会遭到血的诅咒。信物会遗失,但疤痕永在,情谊永在,唯有死亡才能终止誓约。”
王启年的话让无为的思绪不由得飞回二十年前在百越的童年,那时仿佛永远是夏天,身边永远是鸟语花香,有使不完的Jing力,永远无忧无虑。
“我的这个兄弟自小事事都要胜人一头,结义本来顺着手腕轻轻割一刀滴两滴血就成,但他不一样,他一定要竖着割,而且伤口一定要比我的长一寸才行,尽管我年龄虚长他一岁,但是他却非要抢着当兄长。”
王启年沉浸在回忆里,带着笑望着无为,伸出自己的手臂:“比一比吧?”
无为卷起袖口,伸出右臂,两条手臂放在一起,确实无为的伤疤更长一些。王启年紧紧握住无为的手,无为也紧紧地握回去,就像当年他们盟誓时一样。
“整整二十年了,没想到我们会在长安再相见。”王启年一扫他寻常玩世不恭的面孔,眼中似是含着泪。
无为轻轻地收回手,再度端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相逢的人终会再相逢,但再相逢时已非旧时故人。”
王启年看着无为,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认识的那个人,早就在秦军攻破金勘部寨子的时候和他的父母一起被烧死了。我现在是大秦帝国皇帝在佛前的替身僧,法号无为。”
“相貌会变,记忆会变,人会变,疤痕不会变,”王启年语气笃定,“你还记得你虎口上这圈牙印吗?那时候咱们小,争着抢着都要娶昭灵妹子,我说昭灵是你亲妹子,你娶不了,要娶只能娶景表妹,可你非不乐意,那个景表妹一生气,抓起你的手就咬下去了……”
无为扬起手示意王启年不必继续,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启年却仿佛沉浸在回忆中不愿抽身:“也不知道昭灵妹子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是贾美人了。”
王启年的目光透出不敢相信:“真真是造化弄人,”他一边摇头一边难以置信地说,“昭灵妹子……还有当年那个咬你的景表妹,那可真是个小辣椒,又不知她现在在哪里了……”
“可不就在这儿了?”
鹿鸣阁的门被推开,无为和王启年的目光齐齐望去,一个女人的身影轻盈地走了进来,她跪坐在两人中间,掀开帷帽,笑意像秋日阳光:“失礼了,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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