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院内雪已经融化。中午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我走出院门,看到一个女子身影经过视线,是她,她穿件白色羽绒衣和一条红色细格长裤,头上还裹块红色花头巾,低着白皙秀美的脸。她不看这边,脸上带着笑意,黑布棉鞋踩着融雪往路口走去。她的背影动人极了。我看着她一点点远去,知道她去宾馆上班。酒店玻璃门后没那女人,我没有跟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穿出巷道,我还是绕过路口看向宾馆那边,但没见她过来。她一定是进宾馆了。我不知道该喜该忧。
晚上街头寒雾浓重,风冷冷地刮着,路灯照着一片凄然空荡的景象,偶尔有骑车或步行的路人出现,也如游魂一般。黑暗的路边国营商店都已关门,只有江淮大戏院附近亮着馄饨摊和小卖店的灯光,那儿人影晃动,气氛温暖而诡秘。我看到一家酒店内,一个女子倚在柜台上打着电话,灯光照着她的笑脸,我心又开始隐隐作疼。
☆、
第28章
北风呼啸,寒城如铁。
那年冬天,我每晚都在街头游荡。有一次在东门古井假日酒店那边,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黑衣女子的背影,她和几个女伴走在一起。我远远地看着她,感到一生有好几世,以前就像上辈子。暗雾笼罩的街头营造一种悲怆的氛围,想到她就痛楚万分。
回来远远看到宾馆的红色霓虹灯牌就痛苦得不行,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多好。
深夜又梦见自己突然想她,那种感觉是撕心裂肺的,我不顾一切地向宾馆跑去。随即醒来了,恍恍惚惚难受得要命,我后悔那天中午没追上她,但细想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
每天晚上,回来就钻进被窝看《追忆逝水年华》,将近看了有一年多。每晚都是这部书,里面斯万和奥黛特痛苦折磨的爱情陪伴着我。厚厚的三卷本小说直到今天仍没看完,当然后来没再翻过,那里面有我不愿触碰的伤痕。
一天上午我被下面叫声喊醒了,是表哥来送年货,家里没人就来找我回去开门。我起来下楼,9点多钟跟着他走到路口,他车子停在那儿。
“你在搞传销吧?”
“你听谁讲的?没有没有。”他笑着说,“传销哪能搞,我搞什么不比搞传销强,传销挣的钱都是害人的钱。”
这时从对面宾馆过来三个女孩,都像有些面熟,其中一个望着我对女伴说:“哟,难得,难得。”
中午醒来,房间映着一片淡淡的阳光,有股鞭炮燃烧后的硝烟味飘进来,家具和地板沐浴在静谧的光亮中。我沉浸在对童年时代春节的回忆里,还有去年的今天。
午后从东边路口回来,一个骑车姑娘经过边上,我认出是那天陪方青青来退信的温婉姑娘,她认出了我,瞥我一眼低下了头,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又像有些愧疚或伤感。
我一路往前走,阳光很淡,风寒阵阵,那花店的女孩正在往店内搬货,她还记得我,远远朝我笑着点头问:“买花吗?”
晚上回来,我打开房门,黑糊糊的地板上什么也没有,触目之处空无一物,连张纸片都没有。我到床前关窗,外面红蒙蒙的染着酒店的霓虹灯光。
当被霓虹染红的外面一片漆黑时,我感到空虚来临了,酒店已经下班了。只要一想到她,每时每刻都倍受折磨。
我站在阳台上想她。那边宾馆大厅依旧亮着灯光,庆贺春节的大红灯笼夺目耀眼,照着外面空荡的景象。不知何时,一个女子出现了,她走到对面工地墙边,边往前走边打着手机,突然站住了,她不长的头发披散着,穿件米色茄克和一条呢布裙子。她在酒店空地那儿转过身,看我这边一眼,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到路沿下,她拉开车门,拎着纸袋坐进去,重重地关上了车门,车子往前开去了。在宾馆那边还有一个男的自行车后坐个黑衣女子,往东渐行渐远了。一种感触令我深深地痛苦,我趴在护栏上,想到一切真的过去了。
下午从宾馆对面回来,看到一个红衣短发女孩推门进了一家发型店,隔着玻璃门,里面朝这边的椅子上坐个年轻女子,她穿件灰棉衣和一条红色长裤,上身挺得笔直,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杂志,她脑后束着长发,头发往后梳遮住了中分线,我望着她白皙秀美的面容,认出了是她。在她身旁那红衣女孩正笑看着我。我往前走,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有些明白自己无动于衷的原因了,当她对我脉脉凝眸时,她美得不可方物。当她不再给我这种感觉时,她的美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想以后也不过如此,我很释怀。一些谜一样的困扰不求而解。她现在的真实意图我不想知道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即使再看到她出现,我也不会下去找她了。
冬夜被灰蒙蒙的寒雾包裹着,街头灯光黯淡。我从外面游逛回来,一路东张西望,已渐渐可以不想她了,其实她一直在犹豫,和她走到一起并不幸福。
十字路口信号灯在寒雾中闪耀,辉映着前面宾馆和酒店的灯光。宾馆大厅张灯结彩,一派富丽堂皇,和去年的记忆已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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