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慎修。”
“怎么了?”
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感,说道:“抱我一下吧。”
虽然他惊讶于我的请求,但还是张开手臂,说:“到哥哥怀里来。”
我一头扑了进去,刚好到他胸口。他抱住我,手指捋着我的头发,好像我们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人。
到穆宅,天已昏暗。冬日的白昼短得离奇,虽然城区有烟火禁令,但祖宅在市郊,周围还有好一些村落,丝毫不受禁令的影响,顾自守着古老的年俗。
“我们一会去桥头的小店买烟花吧。”穆慎修说,“不和那些小屁孩抢家里的。”
“好啊。我们去哪放?”
要是买回宅子里,就功亏一篑,铁定被小孩子一扫而空。
“到河边去,到对岸也行。吃完饭我们偷偷溜掉。”
这事我们干得相当熟练。
穆慎修才大二就有一干热心姑姑阿姨旁敲侧击他的恋爱情况。
换作旧时年月,他的那票堂妹、表妹一定争破头要嫁给他。
穆慎修虽未明言,但他很不耐烦这个。
其实他在大一时候谈过恋爱,没过两周就吹了。穆慎修坦言他连手都没牵,因为那姑娘消瘦,手指细得和竹节似的,他一点摸的欲望都没有。只吃了几餐饭,去的高档餐厅,穆慎修不差这点钱。他说两个人相坐无言,只能尬聊,最后各自玩手机。彼此都觉得没劲,就分了。我想穆慎修分手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姑娘太瘦,手感不好。
在席上,几个谈话同时进行。吹牛的吹牛,唠嗑的唠嗑,也免不了关心关心小辈的成绩。当然没人来问我,问我简直是自讨没趣。问及穆敬言时,他装模作样地谦虚,说他这次发挥得一般,年级第五。说完还看了我一眼,是想让我夸他六六六还是怎么的。
我低头啃螃蟹腿,忙着呢。
穆慎修夹了那么多菜,给我堆得和小山丘似的,偏偏我都爱吃。只恨我只有一张嘴,吃得顾此失彼。
我们溜出去刚好和从后门进来的四姨迎面相遇。
“哟,你俩上哪去啊?”
穆慎修毫不慌张,道:“出去透透气。”
“那小深呢?”
我无奈地一笑,说:“我胸闷气短。”
四姨抿嘴笑道:“八点半之前回来,别迟了。”
“知道了。”
我俩嗖得从后门出去,和做贼似的快步绕出后院,直奔东水桥。
东水桥上的那家杂货铺果然还在,卖极便宜的零嘴,像什么牛皮糖,叫香菇牛rou的咸豆干,五毛一把酸得倒牙的柠檬糖,也卖绿玻璃瓶装的青岛啤酒,又干又硬的铁蚕豆,软塑料被盛的冬瓜茶。大过年的,自然也卖深受小朋友欢迎的烟花棒和响炮。
我记得有一种泡泡糖里有贴纸,蘸了水,既能贴手上,也能粘墙上。
穆慎修贴上这“纹身贴”后都舍不得洗手,但最后还是被他妈抓着洗掉了。
穆慎修掏十块钱买了一塑料袋的烟花棒和响炮。看店的老头是个七十多的老大爷,还认识我和穆慎修,说:“侬地(你们)两兄弟,来买烟花来啦。”
穆慎修和我走上桥,夜色重如焦墨。
若干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夜,一伙人冲进我们家,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稀烂,我妈抱着我,躲在客厅的角落里,捂着我的耳朵,又叫我闭上眼睛。然而崩裂破碎的响动却依旧拉锯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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