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说话。”安止微一偏头,下巴硌得她肋骨有些疼。乐则柔往后躲了一下,被安止钳得更紧。她摸摸他的脸,无奈笑道:“那些人我就没想要回来。我不知道陈拙最后怎么做,但只要逸王还在,江南和陈拙必然能团结一致对抗逸王,如果逸王不在了,二者之间也非我能斡旋。”
“我呢,既然没办法顾尽天下事,就顾好自己和身边人吧。”
这些她已经考虑清楚,并非心血来chao,安止神色郑重起来,“你确定真的要走?局势倏忽变化,你离开容易,想再回来未必可以,投入这么多,你就不想赢?”
众人拼命撕扯争抢地盘,迟一步就两手空空,如果乐则柔激流急退大概什么都落不下,完全不合她脾气。
“确定。”乐则柔想了想,“我要是说不想看见眼下局面,是不是显得很假?”
安止语塞。
乐则柔笑了,手探进安止发间以指为梳顺着,指甲挠挠他头皮,“好吧,其实我也觉得假,逸王被打得落花流水是我多少年心愿了,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我该开心才对。
可我只觉得没意思。”
她说到这儿想退出安止怀里,结果刚一动作就被他抱得更紧,她拍拍他手臂,示意松一点,被安止强行把两条胳膊环上他肩颈,然后他又抱住她。
“你是不是怨我?”他低声问。
语焉不详,但彼此都知道说的是哪回事。乐则柔不怨他,她很温柔地将安止搂进自己胸口,下巴在他发心蹭蹭,“我当然不怨你,这个主意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提,你没做错,是我一直不愿意信而已。
我想不能为了钱去打仗,现在你的说法验证了,不是说不好,总归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比一群人袖手旁观要好不知凡几。”
“我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厌烦了。”
事到如今,没有赢家。
她的谋划,她的忧虑,原来都该是用钱解决。
只有财帛动人心。
他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她几乎能看见所有事情会同安止在柱国寺所说一般进展。
但她不想看。
她无声地在他头顶叹了口气,笑笑,“可能真的不年轻了,以前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看这些争斗只觉得没意思。”
利益才是最有效的偏方,什么都能治,她深谙这套规则,可现在厌了,想自判出局。
安止没出声,过了许久,他从她怀里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最后问你一遍,真的要走?”
“对,我确定。”
安止紧紧盯着她,乐则柔声音低了,半晌,犹疑着问:“你是不是不太愿意呀?”
在江宁安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真的走了,确实自由,但从此就是个普通人。他少年时最想与她隐姓埋名寻一隅安稳度日,但人心易变,那只是少年时。
“你如果不愿意,我在想想别的……哎呀!”
安止猛地将她拦腰抱起,转了一个圈儿。
乐则柔又惊又急拍他肩膀,“你放我下来!我都什么岁数了!”
安止不听她的,继续转了好几个圈儿,末了打横抱着狠狠嘬了她嘴唇一口,大笑,“我等这天等了太久了。”
乐则柔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乐则柔已经很多年没离开江宁一带了,当初乐六爷带她天南海北奔波的日子仍历历在目,而她也到了乐六爷的年纪,也开始带着孩子游历。年轮滋长,宿命轮回。
其实乐则柔和安止暂离江宁还是很轰动的,乐则柔家主权力交接可以低调,但安止辞去司礼监掌印位置却瞒不了人。
陈拙和朱翰谨那里乐则柔提前送了信,大概说了自己就此退出时局,需要粮草或者别的随时可以联系温管事。结果他们一人给乐则柔送了一兜大枣,还让她时局平静后来漠北自己摘枣儿。
至于江南世家,开始也有猜测说是不是乐则柔得到风声,逸王能战胜,才匆匆避难,但是眼下形势一片大好,逸王已经连失三城,江南士气高涨,没道理撤开。
乐则柔的铺子还都好好开着,兵卒给陈拙好好带着,乐家家主权力交由乐成代行,并不像卷包袱跑路的意思,再仔细想想,乐则柔本人究竟去哪儿似乎没那么重要。
甚至她能在分rou之前麻利儿滚蛋再好不过。
想明白之后,大家就很高兴这对儿夫妇能消失在众人眼前,尤其安止,他一离开,朝堂的天都晴了。
唯有太后是真心实意不愿他们走——当初为了好控制让大皇子上位,现在他们逍遥自在去了,留下小皇帝孤零零坐着龙椅,着实不地道了点儿。
乐则柔进宫见太后,“宰相和六部尚书都是能臣,有他们Cao劳朝政为国尽忠,娘娘不必忧心。我和掌印虽然不在江宁,乐相爷还在,您可以信他。”
她又意有所指地说:“陛下心地纯善,是有福气的人,不如让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过一生。”
太后苦留无果,最后不死心想给乐嗣令和小皇帝赐婚,乐则柔笑笑,“我能让他当皇帝,就能让他当废帝。您的儿子是人,我的女儿也不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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