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手指·瓶盖子 - 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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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Jing神病院的路上,我突然明白,把羊穗当作Jing神病人调查就等于背叛了她,就证实了对她的诬蔑。我不能误入歧途。我应当帮羊穗洗刷或干脆抹去这一段历史。也许我这调查不客观、不全面,我和羊穗都是片面的人。我们活着,死去,都是片面的,有什么必要全面?

    可能是由于Yin雨不断,小镇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影。被江水冲刷干净的卵石,夹在沙与水中间,上面的纹路或深或浅,个个都像问号。

    沿着一条弯曲的沙地,我找到水上公安局所在的三间砖房,打听半年前那件浮尸案。

    接待我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警察,个儿挺高,脸长得有棱有角。他坐下后,双手捧着一个罩着塑料网的茶杯。是怕水烫还是担心玻璃杯滑手?江风灌进屋里,窗上有一块玻璃是破的。“这屋子真冷。”我站在他的桌子前说。他不给我倒茶。我看出他明显的公事公办的冷漠。

    我自己坐了下来,讲明了来由。那个警察让我在一张表上签字,然后说,是有一个女尸沿江漂下,在这里被打捞上来,已经快腐烂了。很久没人来认领尸体。后来有个男人跑来,说他是这女人的丈夫。我打了个寒噤,羊穗怎么漂到这么凄凉的地方来!死到这里来!

    “是陆安?”我问。

    “不,好像名字不是这样,是三个字。是报社编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我解释这是某个人的笔名。我告诉这个警察,这女的是我的好朋友,她丈夫告诉我,可以找你们问问。他脸上似乎浮出一丝嘲笑的神气。

    “有什么可问的吗?”他说。

    “法医的记录在哪儿?”我口气挺冲。他惊异地瞧了瞧我,然后说:“有疑点?”

    我点点头。

    警察掏出一大串钥匙,开门走进内室,窸窸窣窣了一阵,然后拿出一个纸夹,一边走,一边拍灰尘。他坐下慢慢翻开,边看边念,女,三十岁左右,死因:溺毙,全身皮肤无明显外伤痕迹。肠胃内无异物。他合上文件夹,轻描淡写地说:每年夏天江里都要淹死人,漂到这儿的尸体不下几十具。这是件正常案子。那张端正的脸时而拉长,时而挤扁。

    我站起来,走过去。问他能否让我看一下文件。

    或许是我脸上那种严重的神气使他不由自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手里并未放下那个文件夹:“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那男的凭什么说那女人是他妻子。”

    他小心地翻开文件夹,看了一阵说,尸体上有项链,项链上有个金环。男的就凭这个认领了尸体。

    我问金环是什么样子?

    “嵌了三朵花。”他回答。

    那不就是羊穗昨天送我的项链吗?我取下脖子上那条项链,放在手里,沉甸甸的,闪着耀眼的光泽。三朵花在项链的中部,相连而成。我拿给他看。这个警察拿着端详了一阵,然后还给我,笑笑,说,就像这样子,很像。

    我握紧项链,体会着环上花瓣的棱角弯度,我的心反抗着我,我感到不应该说,但还是喊了出来:不是很像!就是这一条!

    警察手指弹着桌子,看着我,轻轻笑起来:“如果真的就是这条,怎么到了你手里?”

    我无言以对。我只是喊起来:肯定不是游泳死的,有人害她!警察不再笑了,他的眼光看不出是讥刺还是怜悯。

    反正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我收到过她的信!我一面说,一面奔出门去。

    我奔向江边,冷冷的风吹打着我的衣服,一两艘船靠在岸边,江面细窄,水流平缓得出奇,我向轮渡口走去。

    雨,又飘起来,路面shi漉漉的。关上窗,我坐在床上,我看见了那本线装书,拾了起来。

    突然,我的手停住了。这是一幅极熟的图:山上有一鹿,背上有鞍鞯,但没有骑者,地上躺有一个女人,似乎死了。

    我感到热血在往上冒,是谁完成了我未完成的画,先我几百年上千年?那上面还有谶语:木易若逢千女鬼,定于此处丧金环。下面小字注释:像谶皆明指安禄山之乱杨之碎于马嵬明皇幸蜀惜当时见之不悟。

    不!我喊起来。杨之碎,就是羊穗。金环不是杨玉环,而是我项链上的金环!

    鹿鞍当然是陆安,陆安害死了羊穗!他墙上挂的画点穿了凶案。不对,陆安的名字是羊穗死后取的。他有什么必要取个自投罗网的笔名呢?到底是图谶预言了凶案,还是图谶导演了凶案?它构造了国家大乱,贵妃之死,也能构造世界千变万化之后一个女人的命运?或许它注定就要被重复千次、万次、亿万次?

    我瞪着眼看着这发脆的纸片,汗珠冒了出来。想到床上躺一会儿,但没法闭上眼睛静一静,眼前是纷乱的问号和词语,往事支离破碎循环往复。羊穗听我讲述童年时,自始至终没插一句话。她那副专注的神情使我泪水盈盈。

    她盯着墙上的一条裂缝,目光在这条缝上游移,她说我不该穿黑衣服,这种颜色使我的脸瘦削,眼睛深凹。她说她记得我的那件粉色连衣裙,上面的荷花,不,是葫芦花,红中带黄,黄中露红,鲜艳之极。她不好意思起来,停了停才说,真迷人。她垂下了头。我说,那葫芦花是紫色显蓝,蓝中带青。羊穗用手制止我说下去:“你那天真美,把我看呆了!”她的头发剪到耳边,耳朵上分别挂着一只蜘蛛和一只蝴蝶坠子。她取下红框近视眼镜,拿在手里。我一下找到一种感觉,提起很多年前曾接到她的两个又短又干瘪的电话,那电话是说她结婚的事。我感叹当初她和我的安排真好:约定互不参加对方的婚礼。这样谁也找不到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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