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就像是穿越千万里遥远,逐渐逼近。
“丁清。”
“丁清……”
“丁清!”
丁清骤然回神, 瞬间风声,落雪, 皆现。
她是逐渐察觉到了寒冷,又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周笙白抓着, 他的发丝在夜风里吹得有些凌乱, 银簪歪斜, 额前挂了两缕微卷的头发,轻轻扫过眉眼。
丁清觉得自己就像是病了, 头脑浑浑噩噩,竟然盯着周笙白的眉眼又开始出神。
“是安魂咒影响了你吗?”周笙白的掌心贴着她的脸, 拇指磨蹭眼睑之下,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丁清,你哪里不舒服?”
丁清讷讷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发丝, 抿嘴悄摸摸地抬眸看了周笙白好几眼, 心内打鼓, 脑子如一团乱麻,只有一道声音不断在耳畔响起,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说些什么,快说些什么啊!
丁清开口,问周笙白:“老大,你怎么会安魂咒的?”
周笙白见她终于肯说话了,松了口气,却又不大放心,于是牵着人的手越发收紧了些,他道:“幼时读的一些书籍里,记载过这些。”
“老大以前是在周家生活吗?”丁清问完,又想起来周笙白先前提过约法三章,让她不要多管他的事,也别多问。
于是她抿嘴,自觉说多,在周笙白垂眸安静下来的那会儿踌躇地脚点地,轻声扯开话题:“我们回去吧?”
此时风萧坳已是一片空荡,百里内无一怨魂,被白雪覆盖的村落镇子原貌如何,他们没机会看见,但那些随风一同消失的魂魄,大抵是安心的。
再往涓城那边看,除夕夜偶尔有几簇烟花冲上天空,即便前事闹得人心惶惶,却也有生者不泯活着的期望。
烟火绽放,彩光灿烂地洒在雪上,就像平淡无色的白雪也染上了艳色,漫山林树,枯木逢春。
周笙白带着丁清离开了风萧坳,二人回到幕城时,已经过了整座城池最热闹的时段了。街巷寂静,可依旧有一些被遗忘在路边街角的彩灯,灯内烛身未烧完,静静点亮长夜。
新的一年,从最冷的天开始。
丁清钻回房间里时缩手缩脚,两步跳上软塌,裹着被子将自己卷在里头。
屋内迟迟没有声响,可桌上的烛灯也未被吹灭,丁清背对着圆桌方向,从烛火的影子里可以看见周笙白还坐在桌边。
她突然就睡不着了,睁圆了一双眼,用视线认真描摹着墙面上的倒影,甚至能从那模糊的轮廓里,看见周笙白每一处细致模样。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开口了,接上的是丁清在风萧坳问他的问题。
“我以前在周家生活过……三年。”周笙白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方突然严肃,叫丁清不知自己是否要继续装睡。
周笙白也没管她:“我不喜欢在周家的生活,仔细想来没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所以我几乎没再去过云川城。”
倒水的声音响起,周笙白起身走向丁清,他端着一杯热茶,等到她身边了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喝了再睡。”
“哦。”丁清知道自己装不下去,老老实实坐起,乖乖巧巧喝茶。
喝完热茶后周笙白吹灭了房内的灯,屋里一瞬静了下来,丁清望着纸窗外透进来的浅淡月光,抬手揉了揉心口位置,那里有些酸涩。
这一夜大雪覆盖了整座城,次日早间众人醒来,整理行囊继续出发。
丁清跟在周笙白后头上了马车,两人一直都没开口说过话,就像是昨夜风萧坳里什么也没发生,可丁清知道潜移默化中,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她总忍不住去看周笙白。
哪怕他们就坐在一辆马车内,哪怕周笙白裹着她新买的披风靠在马车里蹙眉闭眼浅睡,丁清都没忍住少看他一眼。
丁清掰着手指头算过,后来算到午时实在太多次没记住,于是用完饭后她就用指甲在马车木门框上做记号,若是没忍住看一眼,就掐一下。
结果到了下一座城池,马车停在客栈前,被风雪泡得表面有些软的门框上,密密一排指甲印,从上至下,不必数也知道起码上百个了。
周笙白对此浑然无觉,一到落雪的天,他冷得意识都是散乱的,入了客栈就睡,顶多是睡前叮嘱丁清一句别乱跑。
晚间风雪骤涨,从客栈的大堂朝外看,能看见白雪有羽毛大小,一片片凌乱地飘浮在空中,又落向地面上。
门边堆积着一层松软的白,来日行路也变得困难,众人瞧见这道路情况,嘴里难免发几句牢sao。
屋外一片漆黑,客栈小二猜想应当无人再来了,故而前去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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