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她问他能不能为了她放弃他的计划,即便不能为她,又能否为他们的孩子想一想。
当时周笙白就站在不远处的斑竹后,枯败的竹枝上满是白雪,而站在他娘对面的那个男人,眼底无悲无喜,甚至涌上了些许烦躁。
周笙白不懂,那个人能轻易对他娘说出喜欢,又为何能在对方以死相逼时,连一丝怜悯也吝啬。
后来他娘死了,一剑抹了脖子,热血淋漓地洒在了雪地里,死前还朝那个男人颤巍巍地伸手。
他看见那个男人朝娘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目光中终于涌现出些许情绪来,那是不解的鄙夷,他觉得她蠢。
他是喜欢她,可他的喜欢高高在上,正如他也喜欢古董花瓶,喜欢书墨字画,喜欢珍珠美玉,喜欢一只乖巧的猫,听话的狗,这都是喜欢,与喜欢那个将死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你让我很失望,周离虞。”他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你如此过人,应当懂我,可原来你这么脆弱。”
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丈夫与十多岁的女儿,不顾一切地跟随另一个男人,多年无名无分,甚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她以为这个孩子是什么?他们所爱之证?
他不过是被抛下的可怜虫,没有任何身份的多余者。
可那个女人在去玉苍山赴死之前,还算做了一件好事,就是书信一封给她曾抛下的丈夫。书信中写,若她有意外,请她过去的丈夫帮忙照料遗留下来的孩子。
她不知她过去的丈夫已经死了,中堂周家成了她的大女儿周瑷当家,周瑷领人前去玉苍山时,见到的便是满地猩红几乎融化了白雪。
一个年幼的孩童衣衫褴褛,背着巨大双翼,鹰爪盘坐,一头微卷的长发被风吹乱。他獠牙未收,满嘴鲜血,神色淡淡地看向那个尸体已经被冻僵的女人。
周瑷认出了女人是她出走多年的娘,而那个惹人惊呼,完全异类的孩子被她带回了云川城周家。
周笙白不喜欢不牢固的感情,总让他想起他娘当初的卑微可笑,还有那个男人的决绝。
索性,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记忆里惹人厌恶的人都不在人世,知晓他秘密的人也死了。
周笙白伸长了右足,可见鹰爪锋利,他无所谓的以掌心顺了顺丁清的背,将车窗外的青竹挥去,阖眼把人抱得更紧。
他有小疯子就够了。
第77章 [VIP]
丁清与周笙白到了云川城没有去闭苍山庄, 只在城内的客栈要了一间房休息,等待周椿从西堂归来的途中,丁清趁机将云川城摸了个遍。
云川城内没什么特色, 城外倒是有一片杏花林,清明过后雨水仍旧未止,只朦朦胧胧地如雾一般笼罩在云川城上空。
杏花开的正是时候,粉白一片,脆弱的花簇于微雨中轻颤。
丁清听城里的人说, 这地方是周家的果林, 因周家几代以前的堂主都喜欢喝杏果茶或杏酒,才有了这片果林。
但自从周椿的外祖母离开云川城后, 这片果林便被当时周椿的外祖父封住了,后来没过几年, 周椿的外祖父便过世了。
这话是城里的一位卖梨的老人说的,她也说如今果林周家也不管了, 荒废至今几十年, 那些杏树与野花就长在了一起, 清明前后开得最好。
若是撑伞进去闻一闻花香,别有一番趣味。
丁清没那个别致浪漫, 她觉得雨天出门本就麻烦,还要撑伞去满是花丛树枝的地方, 进出不便,脚下踩泥,能有趣味到哪里。
但她还是买了那老人两颗梨子,回头便把这事儿说给了周笙白听。
周笙白的娘, 就是周椿的外祖母。
那日来云川城, 丁清在马车上隐约听到了周笙白与她提起过他娘, 可她当时困极了,也不知这是她的昧梦,还是确有其事。
醒了之后周笙白再也没提过,丁清也不好问他。
关于周笙白的过往,以前丁清从不好奇,她认周笙白为老大,完全是冲着他厉害而来,不为他身份,也在意他的过去。
可现在不同了,周笙白属于她,那股子过去被刻意忽略的好奇,就从心窝子里钻出来了。
丁清的确很会骗人,但她在周笙白的面前鲜少伪装成功过。那双鹿眼一转,周笙白表面不动声色,端起白水喝了一口,就等着她自己把弯弯绕绕的心思吐露出来。
果不其然,丁清把切好的梨子朝周笙白的面前推了推,又道:“周家向来简朴,怎么会种那么一大片果林呀?难道周家上下全都喜欢吃杏子?”
说完,她顿了顿,又到:“而且我听说,桃养人,杏伤人,吃多了不好。”
言罢,她咔擦咬了口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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