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 黄博士就离开病房,扶着楼梯慢慢走出研究中心,走向一条永远都没有归途的路。
如果可以选择,他会后悔年轻时一步踏错,成为年宏的傀儡吗?
鲜血逐渐从体内流失的时候,他有没有羡慕过,像岑阳那些热血纯粹的、一心投入在科研上的年轻人呢?
可惜逝者已矣,这一切都随着黄博士永远闭眼之后,变成了无解的答案。
年稚和季初搬了两把藤椅,并排坐在安全屋二楼的阳台上,数着时间等待天亮。
月亮带着周边莹润的光共同隐匿在云层中央,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天上。安全屋周围林深露重,风拂叶动,带起阵沙沙的响声。
有枯叶被外力拉扯,像一只了无生机的残蝶飘落而下。
两个人都注意到了那片叶子,默契地没有说话。天一亮,他们就要再次面对分别,况且现在和年宏的大战在即,谁都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和时间博弈,偷出来这两三片细碎的时光,静静地坐在一起观月听风。
年稚从藤椅上起身,侧躺在季初的腿上,仰望着对方。
“小初,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季初的手指在年稚的脸上缓缓移动,从额头到眉脚,细细描画着这张国色姝容的脸,“我那个时候特别喜欢看各种动作电影,当时特别羡慕那些轻轻松松拯救世界、站在聚光灯下迎接鲜花喝彩的男主角。”
“很傻吧。”
他勾唇浅笑,声音温柔地像是天上四面飘浮的云。
年稚伸手去握他的手指,眼里兴味盎然,“那现在呢?”
“长大以后才发现,‘英雄’两个字背后不是鲜花,也没有掌声。是无数的人站在隐秘的角落里坚守信仰、洒下热血换来的。”
年稚的动作一顿,“这话,妈妈小时候也说过。”
“那个时候我特别爱在电视上看《飞天小女警》,做梦都想踮起脚飞起来,飞到城市的各个地方主持正义,惩罚罪恶。”
她陷入回忆的样子幸福极了,眉眼都挂着被记忆里的人温暖着的灿烂的笑容,“妈妈知道我的想法,没有当这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反而非常认真地拉着我促膝长谈。她说,惩罚罪恶的英雄们往往不是轰轰烈烈的大人物,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是每一个在强权面前,还能不忘坚守着心里那道光的人。”
年稚攥紧季初的手腕,“小初,你说妈妈如果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她会为我骄傲吗?她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道理,没有白说?”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季初放低声音,“会的。一个小女孩,在年宏那种恶魔的Yin影下蛰伏十多年,默不作声地收集他的犯罪证据,马上,还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年年,阿姨永远都会为你骄傲,我也永远以你为荣。”
“小初,她当年是被年宏亲手杀掉的,”年稚搂着季初的腰,埋着脸落泪,“你说,被自己的枕边人一点一点剥夺生命,她当时得有多疼,绝望啊。”
“马上我们就可以给她一个交待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一起选个清朗的天气去看她,好不好?”
年稚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带着鼻音在季初怀里点头,“嗯嗯,你和我,一起去看她。”
*
年乐跟在年宏身后下了飞机,周围站着一整排的保镖都在向他恭敬行礼。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父亲现在已经主动带他到国外谈生意了,这足以说明他有传位给自己的意愿。
他年乐离成为年家掌舵人的那天,不远了。
“乐乐,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吗?”
年宏慈爱地抚摸着年乐的脑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这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年乐受宠若惊,讨好地看向年宏,“父......父亲,我只是跟您一起出门,太激动了。”
他试探着挽过年宏的手腕,像只温顺的猫咪跟在年宏身侧。
这种其乐融融,在年乐看清机场门口人影的瞬间消失殆尽。
他诧异地瞪大眼睛,仔细确认那人,的确是本应该被林奇清理掉的年稚。
林奇这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愤懑和怒意顷刻间填满年乐的大脑,由于太过用力,后槽牙都被他咬出丝丝腥甜。
“父亲,欢迎回家,”年稚巧笑倩兮地迎上来,跟年宏热情地拥抱,“只是,弟弟为什么看起来兴致不高呢?”
“是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年宏转头看向年乐,“乐乐,你姐姐说你心情不好,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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