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翎愣愣的没搭腔,心想分明是nainai您自己撞上来的呀。
她也不计较,觉得老nainai可能是中暑了,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先扶着她走上天桥平台,nainai手指天桥下,语气生硬地说:“你去给我捡上来。”
章翎没拒绝,脆生生地应下:“好呀,那您在这儿等我。”
也没等nainai回答,她已经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
nainai右手撑着额头,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着,眼睛却偷偷往天桥下瞄。
章翎蹦到最后三、四个台阶时,身前有一道影子闪过,她仓促抬头,就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男孩站在台阶下,正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
章翎脚步一顿:“?”
那男孩个头不高,又黑又瘦,头发微卷,发色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浅,身上穿着一件旧旧的T恤衫,不知道是浅蓝色还是浅灰色,已经洗得发了白,左肩那儿还有个破洞。
他的脸也很瘦,额头和下巴上长着一片青春痘,整个人汗津津的,模样不算好看,甚至可说是邋遢,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章翎发现,他的瞳仁像发色一样偏浅,在阳光下是很明显的咖啡色,清透明亮,看着还挺稀奇。
只是,这人的眼神并不友善,周身泛出一股奇怪的气场,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在装腔作势地耍帅,却又欲盖弥彰地掩饰他的紧张。
可惜,以章翎的阅历还无法提炼出这样的观感,她被卷毛男孩如临大敌般的神情唬住了,不知道闹得是哪一出,视线落在他右手上,那兜橙子已经被他攥在手里。
下了天桥没有店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报刊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里头摇扇子。
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公交车站在几十米开外,报刊亭后是一排一百多米长的铁栏杆,栏杆后面是这个街区唯一的社区公园。
酷暑季节,别说逛公园了,马路上连行人都没几个,大家都躲在空调间里纳凉。
章翎面对着那黑黑瘦瘦的卷毛男孩,发现周围除了报刊亭里的男人和天桥上的老nainai,其余一个人都没有。
她没多想,走下最后几级台阶,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卷毛男孩面前,绽开一个笑,礼貌地说:“你好,这个橙子是那位老nainai不小心掉下来的,我来帮她捡,你给我吧,谢谢你啦。”
说着,她回头指了指天桥上,nainai遥遥地对他们招了招手。
女孩子的声音甜美轻柔,就像她的歌声一样婉转动听,卷毛似是发了愣,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就在章翎以为他会把橙子交还给她时,卷毛神色倏变,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把橙子往身后一藏,站姿由立正改为稍息,吊儿郎当地抬抬下巴,开口道:“你说是她的就是她的呀?谁给你证明?我告诉你,这是我的。”
他应该还处在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和章翎的妙嗓子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报刊亭里的中年男人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场面真是比春晚小品都好看。
章翎惊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这是碰到地痞流氓了吗?
她被卷毛理直气壮的气势唬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怎么是你的呢?这是那位nainai刚刚掉的呀,她人还在那儿呢,叔叔,您也看到了吧?”
她向报刊亭里的中年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那男人咧嘴一笑,展开一份报纸挡住脸,大声说:“别问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章翎一愣,心想不妙,这两人怕不是一伙的,心里便慌了起来。
卷毛还是把橙子藏在身后,挑着眉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我刚水果店买的。”
章翎活了十五年,还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无赖,回头看一眼天桥上的老nainai,放软语气对卷毛说:“你别这样,这橙子真的是那位nainai不小心掉下来的,nainai年纪大了,好像还有点中暑,你赶紧还给她吧。”
“你听不懂人话吗?四眼妹。”卷毛像是万分不耐烦,挥着手说,“别多管闲事,快滚,我没工夫和你扯皮!”
这怎么还成多管闲事和扯皮了呢?
章翎手足无措,心下也起了离开的念头,这事儿的确和她没关系,再耗下去上课都得迟到了。
只是,作为一名生活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好少年,她看对方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这样不讲公德还出言不逊,实在是看不过眼,大着胆子劝道:“我、我没有多管闲事,同学,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别说失主还在,就算失主不在,捡了东西也要交给警察叔叔才对。”
听到那声“警察叔叔”,报刊亭里的男人笑得身子都抖起来了,连着手里的报纸都发出簌簌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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