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赟走过几公里路,前胸都是汗,白色T恤上看着分外醒目,他坐的位置正是空调出风口,毛茸茸的短发被风吹得小幅度飘动着。
他坐得很放松,岔开两条大长腿,宽阔的肩膀微微垮着,两只手腕搁在大腿上,手指交错在一起。
他的神情却是紧张的,章翎好笑地看着他,见面以后他一直在紧张,也不知在戒备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他们谈天说地,嬉笑打闹,同桌吃饭,没有尴尬也从未冷场。
忽略掉两年前那次短暂又伤感的见面,他们之间,其实隔着三年半时光。
三年半,让两个未满十七岁的半大孩子,长成了年满二十的年轻人。
章翎轻叹一口气,悠悠开口:“蒋赟,你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支箭直捅蒋赟心口,他的心脏跳得重且快,几乎是一击即溃。
他在短时间内树立起来的所有伪装,一下子就被砸得稀巴烂,身子都绷紧了,扯扯嘴角试图挽救:“什么硬撑?我没有。”
章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在他岔开的双腿/间,很自然地抬起双臂。
蒋赟吓得往后躲,可身后是椅背,他能躲到哪里去?难不成要往后摔吗?
章翎已经揽住他的脑袋,将他拥进怀里,蒋赟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章翎右手轻抚他的后脑勺,因为头发短,很容易就摸到那道伤疤,她的指腹摩挲着伤疤,低下头问:“你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蒋赟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瞬间,思考能力、语言能力、行动能力……全都没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章翎又说:“我问过你,你说是武校摔的,你骗我。”
蒋赟:“……”
章翎:“草花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伤害自己?你可能会死的,你想过没有?”
蒋赟:“……”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两年前的那次见面是个意外,哪怕蒋赟比章翎大三个月,哪怕蒋赟已经长成一个1米85的大小伙子,在章翎和蒋赟的相处中,章翎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可能,永远都是她占主导地位。
蒋赟在章翎怀里闭上眼睛,脸颊贴着她的身体,低声说:“我知道我可能会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蒋赟从她怀里挣出来,抬头看她,眼睛已经红了,咖啡色的眸子水汪汪的,他都不敢低头,生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蒋赟说:“我当时想的是,死了也好,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呢?”章翎的声音很温柔,摸着他的脸颊,“蒋赟,为什么要这么想?你那时候还很小呢。”
为什么要这么想?
蒋赟不敢说,从武校回来后,他其实一直很痛苦,白天在学校被人欺负,晚上噩梦连连睡不着觉。nainai什么都不懂,从没有人关心他,问问他,这几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见蒋赟死撑着不说话,章翎又把他揽进怀里,柔声道:“蒋赟,真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记住你,现在也不晚啊,你和我说说你小学、初中时的事吧,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很想听,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蒋赟像是受了蛊惑,真的开始说,嗓音低沉压抑:“那时候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我不敢和你说话,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看你笑,看你和别人聊天,看你在台上主持、唱歌。”
“我记得,你小学五年级时有一条粉红色连衣裙,你应该很喜欢,经常会穿。有一阵子,你喜欢扎双马尾,还带动很多女生向你学样。你从六年级开始戴眼镜,第一副眼镜边框是紫色的,你上台主持没戴眼镜,下台时大概因为黑,绊了一下,差点摔跤。你当时做了个鬼脸,可能觉得自己出丑了,特别可爱,但其实根本没人注意到你。”
章翎笑着揉揉他头发:“你不是注意到我了吗?”
“我只是一个偷窥的人。”蒋赟摇头,“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变态。”
“不是啊。”章翎不允许他这样说自己,“你那时候才几岁呀?这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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