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声刺耳,李观棋想替陆浊留出气,忽觉华镜静静地看着田子硕。
田子硕的笑渐渐低了,没有人附和他。因为华镜在看他,用淬冰般的视线。
他又嗬了两声,不敢直视华镜。韦明睿瞪他一眼,他连忙闭上嘴,站到后边去。
华镜收回视线,淡淡道:“风来了,你们退回岸上。”
她长袖一振,掌风把李观棋从岸边推了出去。
李观棋脚下难控地走了几步,险些撞树,陆浊留一把拽住他,李观棋转了一圈,堪堪面对华镜。
东风突兀地来了。
华镜握着片雪剑,岿然不动。风抚起她漆墨般的发尾,妩媚地亲吻她的脸颊。她始终神情冷漠,似乎在等待。
等风停。
风停了,雾散了,妄言湖中央浮在水面上的石头上,一条条鲛人在拨水、在歌唱。
它们的歌声比任何音乐都婉转、悦耳,但长相着实令人难以恭维: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几乎快脱出眼眶的眼珠子。
修士极好的目力让陆浊留看见其中一条齿缝间残留的人rou,连着一条头发。他不禁弯腰呕吐了起来。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战栗、恐惧。只有李观棋呆呆地望着,他没有看鲛人,他一直在看华镜。
风将浓雾驱离妄言湖的瞬间,片雪剑出鞘了。
有弟子好奇:为什么大师姐的剑叫片雪?为此请教了谢危楼。
谢危楼说,你见过一片片能割人的雪吗?
李观棋见到了。
那柄剑像一条握不住的飞絮,滑进华镜掌中。
第一剑拨起一丈湖浪,惊断了鲛人歌声。
第二剑劈开湖浪,切碎了湖中浮石;
第三剑只闻得“铮铮”,不知道是剑在颤,还是水在颤。
没有第四剑。
华镜已落在湖中,灵气裹住靴底,挽剑负身,她背对着李观棋,抬头望天。
她在看什么?李观棋也仰头,只见水花结成了冰花,一朵又一朵。
冰花碰到姿态不动的鲛人,融入肌肤的瞬间,鲛人皮肤出现道道皲痕,沿肌理轰然破碎。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其余几人眨眼了,便看不清华镜是如何绞杀鲛人。
唯独李观棋看得明白,是她的剑气由内而外剖开鲛人,是她的冰花彻底敲碎鲛人。
“大师姐也太可怕了……”田子硕不禁说。
其余几人也有同感,谁和华镜对阵,一定会输得很惨。
陆浊留发觉李观棋的手在颤,眼睛睁得大大,“李师兄,你没事吧?”
李观棋握住手腕,“没事。”
这就是揽月境的实力?
太强了,太可怕了。李观棋不是害怕,他是战栗,是兴奋。
有朝一日,他也要拥有华镜这般的实力。
不,他要更高,更强。踏平山海,气吞天地。
华镜踮脚踏水,回到岸上,“下水拾鲛人。”
田子硕几人一怔,见她走进林中,远远传来一道声音:“顺便取月下琵琶。”
湖底有鬼草啊,还有千年不化的寒气,谁敢下去?
李观棋率先动了,他相信华镜,她不会害他们。陆浊留紧着跟上他。
余下七人面面相觑,韦明睿不紧不慢地取出储物袋,将几十块上品灵石倒在地上,“谁替我去,这些灵石就是他的。”
田子硕双眼大放光亮,他人还在犹豫,他已经扑到灵石上,全部收入囊中了,“韦师兄在岸上好生等着,我去去就回。”
李观棋在岸边徘徊,回头看见田子硕飞奔到岸边,步履放慢,故意停下划拉沙子,像是在等他先下湖试试深浅。
陆浊留脱掉鞋袜,说:“我先把脚伸下去,要是真的冷,咱们再想别的办——李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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