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家挨户地张望,混了又有两个小时,地方很大,总也走不到边。每户人家住的地方很小,街道狭仄,厕所是在露天搭个棚,地上摆两块砖或石头就算是厕所墩位供站脚的,有些干脆连棚都省得搭了。黄黄的小便一直流到了路上。我必须走得很小心,才能不踩到小便或是大便。五月的天还不热,苍蝇蚊子却已四处转悠。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子良离开家就住在这里,他每次都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上班赚了多少钱,不久就能去看我,他正吃着可口的饭菜或正在洗舒服的热水澡……也许他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其实蚊虫正在叮咬他,也许大小便都已弄脏了他的鞋袜。我的喉咙堵堵的,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我的泪无声地下来了。我的步伐有些踉跄,我发现我又跑回原来的入口处了。我颓废而懊丧,沉重得移不开脚步。我发现旁边有个公用电话亭,我想不到可以打给谁,我只好拨通了柳舟的号码,一接通没开口我就哭出了声。"你怎么是上海的号码?你怎么了?""我……""非典,你怎么还在往外跑?""我……我来看看方子良,可是我找不到他,他手机没开。""你被哭,找不到就算了,我来接你。""非典,你不能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别来,饿哦会找到的。你来我翻脸哦!拜拜。"我匆匆收了线,感觉心情好了一些。我顺势又拨了子良的号码。天哪,电话是通的!"喂,你是谁?"子良的声音没Jing打采地响起。"我是筱雨,我在你们东方红村,可是我找不到你在哪里……"电话里没了声音。我再说喂已经没人应答。我懊恼地付了电话费转身离开时,一阵风差点刮倒了我,是一个飞奔的人。
"子良!"我喜出望外,悲喜交集。
他默默地接过我的背包,把我带到一间狭窄的房子里,房屋距离地面很近,屋顶很低,光线很暗。
"你看到了。是没有希望的,我再拼搏十年二十年,跟现在不会有太大变化。我们……不合适。你应该有良好的生活。筱雨,人的一生总得留下些遗憾。这远比你将来数落我没用无能好得多。"我环顾四周,摇摇头:"你不该来这里,你去我那里,找工作会容易得多,生活环境也会好很多。就算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一般的朋友,我也不能看你这么受苦。""这世界上受苦的人太多,你是观世音吗?"他苦笑着。"可是为我而忍受这种痛苦的,只有你啊,我要对你负责。"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男人说的话。""巾帼不让须眉啊。子良,你一定得听我的,不能在这里耗费生命,跟我走,或者……你回家去。""我不回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很坚决。
晚上,子良的姨父和小姨都回来了,还有两个表姐。吃饭,睡觉。四个人,加上我,都睡在一间20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房子从中间用硬纸板挡开。我和她两个姐姐睡在一起。夜里,总有两只脚压到我的肚子上来觉得没发睡,就悄悄下了床,想出去看看子良说的睡到外面是什么意思。外面用茅草搭了个棚,里面放着锅碗瓢盆和炉灶墩。棚下,铺了张大塑料纸,子良就睡在上面。不时在挥打蚊虫。我触目惊心地看着这一切,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这是那天我在车站遇到的那个穿着西装笑容满面的男孩吗?这是那为我买菜做饭的男孩吗?这是那个在手机上与我畅谈梦想的男孩吗?这是那个计划着拼搏一阵好去提亲的男孩吗?我拉醒子良:"子良,请你,跟我走吧。"他梦中被拉醒有些迷糊地坐起来,"几点了?"我看看带在身上的手机:"两点。""我来不及了。"他慌乱地爬起来,"我已掉了两天班,头痛,再不去要开除了。""这时候上班?""对,配货,明天早上人家超市要营业的。"他匆忙的刷了牙,用水龙头往身上冲一冲,不知算是洗脸还是洗澡。
"子良,你去上班,我天亮就走,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议。去我那儿吧,哪怕只是作为普通朋友。你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不然,我就告诉你妈妈,我已经向你表姐要到了你母亲的号码,或者你愿意让她来看看你。"我说完返身回了屋,留他一人在屋外。我也不明确我想干什么,只是觉得我该这么做。
第五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回来的路上,像去时一样,我吐得胆都破了。从家里随身带来的几个塑料袋也快用光了。我只要出门乘车,什么都可以不带,惟独不能少塑料袋,否则汽车可要遭殃了,司机也得打扫半天呢!车上的人警惕地看着我:"姑娘,"一个大娘说,"你这么吐,不是得了非典吧?"车上其他人闻言都大惊失色,捂住鼻子,露出鄙夷的神情。"哦不,我一贯晕车。"我连忙解释。"那就别出门,赶上这非典流行的时候,大家都担心哪。"大娘继续说。我没再吱声。
下了车第一件事,我就去了人民医院,检查身体各项体征,要是我真染上非典,妈妈不说,我那六十几个学生可是花一样的年纪啊。幸好各项结果都正常。从医院大厅出来,迎面正好遇见了出版商罗刚。他一脸的喜悦:"呵呵,相邀不如偶遇。一起吃顿饭吧?"我也正想问问他有关出版的事情,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于是答应了。他马上打电话在明珠饭店订了位置。
饭店一面正对马路,路上车水马龙,氛围不好,影响食欲。他立即过来把窗帘拉上。"冯老师。"他在对面坐下来,帮我把筷子从纸袋中取出。真奇怪,其他熟人都直接喊我名字,只有他,认识快两年了,每次还老师老师地喊。"出书有眉目吗?""先不谈公事好不好?"他微笑着看我,嘴角温和地向两边退去,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那好,"我无可奈何地摊摊手,"你先谈私事吧。""我……"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对了,你帮我介绍女朋友快两年了吧?第一次见面我几拜托你了,你对我的事不怎么上心啊。"是有这么回事,他每次见面都问我介绍女朋友的事。呵,我的确没上过心,他这种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人,会却女朋友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无须更多的交流,仅凭一种感觉就能掂出分量,他,应该是那种处处留情的人花花太岁吧!"我是觉得你那么成功,我的朋友圈子里没有合适你的。""一定有,我要求不高,像你这样的就行。"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可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名花有主了。""你也一样吗?"他低声问。"我啊?我……"我叹了口气,我算哪种呢?跟子良这么拖泥带水、模棱两可的。"怎么了?把我当朋友就说给我听听,我虚长你几岁,帮你拿拿主意。""喂,"我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学校我有个好朋友还独身,她和我同龄。可是,你们年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你觉得年龄是问题吗?"他反问我,"不过八岁吧?你21岁对不对?""八岁也太大了,五岁就有代沟呢。不合适。"我摇摇头。他看了我几秒钟,一直没再讲话,我不明所以地回看着他。他忽然笑了,别过脸去:"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名花有主了吗?""首先我不是名花。"我有气无力地纠正他。"那好,名草,名草有主了吗?"他笑呵呵地问,眼睛很亮。我没说话。他又岔开话题去:"我昨天找你没找到,去哪了?""你不把我的隐私揪出来就不罢休是不是?"我一下子就火了腾的站起来,我也不明白哪里来的怒气,从子良那里回来,我心里一直很憋闷。大概我在别人面前总是温文尔雅的,猛然翻脸,罗刚吓了一跳。周围有客人向我张望,我自觉失态连忙坐下。"对不起,我不问了。""是我自己心情坏,算了,我都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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