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许清徽微微起身,慵懒地盯着沈岱清,唇瓣轻启,带着些平日里没有的狡黠,说:“吾与安乐,孰美。”
一吐一吸之间,酒香混着花香,在月色下酿成了一壶酒,馥郁又淡雅。
许清徽手撑在沈岱清轮椅的两侧,两人气息交缠着。
“月与日何须相比。”沈岱清的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就好像指尖拨动的胡琴,一起一落自有韵味,“况吾之所求,从来只有山中皎月。”
沈岱清手上的针晚些时候才刚取下,关节还有些生涩,动起来不大方便。
许清徽看着沈岱清的手一点一点地朝自己靠近,动作缓慢,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仍旧风度翩翩,书生意气,她似乎看到了文正公口中那个令他骄傲的宁远。
他是马上百步穿杨的沈将军,他也是大儒名徒,当朝相国。文臣武将,世人眼里本该矛盾的两个灵魂却都融在一起,变作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沈岱清。
果真是上京城里女儿家都心悦的儿郎,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是赚了不少。
“君所言,我为月,为日?”果真是文正公之徒,说起话来也滴水不漏。许清徽歪了一下脑袋,唇角翘起探究地看着沈岱清。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她也不指望着能靠短短的相处把岁月里的朱砂去掉。自己与沈岱清,相安无事便也是极好的。
许清徽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打算了,但是当看到沈岱清崩直的唇角,许久没有回话,心还是不免地往下沉去。
方才酒壮了的胆子,倏然之间被沈岱清那双干净得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给抽干净了,连同心里那些隐秘的希冀也没了。
混沌的意识也慢慢回笼,上心口的是一阵酸涩。许清徽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问。既为朱砂,便是常年的相思长在了心口的,哪是如此简单说忘就忘。
先前他对自己的那些温柔小意,应当也不过是为了尽夫君的情谊罢了。
十指连心,心口的感觉也化作了指尖的酥麻,逼得她指尖慢慢蜷起来。她努力抑制住心头的慌张失落,还有四周安静下来的难堪,用残留的理智保持住脸上的笑,装作浑不在意地起身来。
“无妨。”许清徽嘴角弯起,控制着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佯装明朗和平静。
真难看啊,自己不该问的。
一定是方才的酒太烈了,才冲昏了她的头,明日,明日就好了。酒醒了,也都过去了。
许清徽自恃冷静自持,如今居然也到了要这般自欺欺人,逃避的地步。
她避开轮椅上沈岱清的目光,眼睛紧紧地看着翘起檐角托着的明月,看着看着,那月好似被云雾笼了起来,变得模糊。
突然面前的月亮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这天停了下来,之前还立着的柱子这会也躺了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昏了头倒在地上了,手往下面撑着准备起来。
可手下却不是冷冰冰的石板,而是带着温热的绸缎,许清徽眼睛猛地睁大,偷偷瞥了一眼,才知道自己躺着的,是沈岱清的腿。
“得罪,得罪……”许清徽赶紧道歉着起身,人家方才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不戳穿她的话,如今她却还躺在人家身上,真是什么丢人事儿都让自己做干净了。
估摸着梦里沈岱清将自己冷落在别院,就是因为她这自作多情的试探,她好像已经可以看见自己未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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