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就听到和泉守的一声大喊：“敌人来了！在后边！”

    下一瞬，优娜与吉行的面前便陡然现出了一团黑雾，雾气之密集，令视野已被完全遮盖，以至于夕阳的余晖都无法照入，四野犹如黑夜。

    至少五至六骑的时间溯行军在黑雾中现身了，体量庞大，犹如巨象，每一步似乎都能令地表震动一番。比起气魄上的威压，它们通身所缠绕的、属于坟土的气味，似乎更叫人作呕。

    “好臭……”吉行小声地抱怨起来。

    “吉行，小心了。”优娜谨慎地提醒道，已打算挥刀而上。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吉行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咱的枪才不怕这些东西呢！”说完，他就把子弹上了膛，瞄准了某个方向——

    竟然是优娜的脑壳！

    优娜看着面向自己额心的黑洞洞枪/口，人傻了。“喂喂！吉行！你怎么把枪口对着我啊！”她小声地提醒，“是我啊！我是队友啊！”

    “没事的没事的——”吉行吹了声口哨，痛快地开了枪，还自己给枪响配音，“嘣嘣嘣！”

    “？！？！？”

    优娜巨震撼。

    眼看着子弹迎头打来，她浑身僵硬。

    老天鹅，这是她的报应吗？她只是个海的女儿罢了，犯了些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就要被队友公开处刑了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那几颗子弹竟然安然无事地穿过了她的身体，如穿过一片空气，倏忽射入了溯行军的身体里。

    瞬时间，黑雾如有实质一般炸开了，溯行军发出了痛苦的挣呼。那嗷嗷的胡乱吼叫，仿佛是陷入陷阱的野兽似的。

    “嘿嘿，

    这可是火/枪，是新时代的宝贝啊！”陆奥守吉行一副自得的模样，露出一排白齿。

    优娜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无事发生。没有想象中的伤口，也没有流血。

    什么啊……

    原来这子弹不会打到队友。是因为大家都是灵识的缘故吗？

    “不要松懈！”和泉守挥刀提醒，下一刻便迎面跃起，抬手斩向了最前的敌人。他身后的另外三名队友也立即跟上，以刀刃紧密地编织出收割的网。

    刀光交织，细密不决，一片金铁铿锵的脆响摩擦着耳廓。

    这一回的偷袭失败后，溯行军显然就落在了下风，很快便选择撤退。眼看着最后一骑溯行军想从后方撤退，负责左后的优娜立刻说道：“我去追。”

    “等等，日光先生——”和泉守想拦她，但是已经晚了。

    她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宽袤的草原之中。

    夜风吹来，战斗刚结束的宽原上，黑雾渐渐弥散；太阳恰好沉下了地平线，天上只余下云与弯月。和泉守仰头看着四合的夜幕，喃喃说：“天已经黑了……”

    堀川国广也露出了忧虑的神色：“这种时候，心性很容易受到影响。兼先生，我们不能让日光先生一个人去。”

    ///

    优娜的脚步匆匆穿过及膝高的绿草，一路奔袭在宽阔广袤的平原上。

    终于，她追上了那骑逃跑的溯行军。——已经被陆奥守吉行子弹重伤的敌人，显然是无法再多做战斗了。她拔/出刀来，很轻易地就将对方的身躯一分为二。

    是会心一击呢！

    黑烟斜飞扬起，溯行军的身体渐渐消散。它眼中猩红的光芒在黯淡之前，竟回光返照似地大亮起来。旋即，它挣扎着，用应当是手的部位，遥遥指了指身后的某处。

    “啊啊……”它竟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咕噜低语，“梦啊……”

    是可以被理解的语言。

    优娜微怔。

    她没想到溯行军竟然拥有语言的能力，一时有些不明白面前这货再说什么。本还想问一问，但对方的尸体却已经倾倒，然后在夜空中烟消云散，真·骨灰都给你扬咯。

    敌人清除完毕，她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却发现天上月色正清，一阵冷风吹拂过满地的凄草，翻卷出波浪一般的弧度。前方不远处，插着一列军队驻扎时划割区域的旗帜。那白色的窄旗被猎猎吹动，其上描绘着龙胆花家纹，很是眼熟。

    龙胆花的家纹……

    这是——

    优娜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她认出来了，这是堀尾一族的家纹。关原合战时，先主堀尾忠氏正是驻扎于福岛军南侧。料想此时，那位时年不过二十三岁、具有年轻俊才之名的家主，正于主帐中挑灯商议军策。也许，他的腰间佩着的正是被德川家下赐的日光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