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命（终）

    洛阳站在那个小小的山洞入口，一时犹豫。他不知道妹妹叫自己到这里来有何用意。但是他知道这里是宛思视为禁地的地方，平素里根本就不给其他人进来；而且院子里还设下了术法的结界，若是有人强行攻入结界就会启动，把这个地方炸得连渣都不剩。那么现在找自己来，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夜隐在洛阳的身体里，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知道宛思要做什么，宛思曾经带他来过几次，为的是想让他融合进那句宛思自己制造出来的身体里，但是那几次都失败了。这一次，已经是宛思最后的努力。夜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但是他更不想让宛思露出失望的脸。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了，他真不知道宛思会怎样。

    洛阳走进山洞的时候夜尚自彷徨，几乎想要离窍出走，不去面对宛思。然而慌乱之下洛阳的身体和神智把他锁得死死的，完全无法动弹。那样子，就像是拿着牙签硬是撑开他的眼皮要他看一样。

    宛思穿着一袭黑色的丝裙，白发散落在衣裙上简直触目惊心。她以前从来不穿黑色的。

    洛阳感觉宛思哪里不一样了，不禁开口问道：“宛思，还好么？怎么不好好休息？”

    宛思转过脸来洛阳才发现她还戴了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她随口嗯了一声，洛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宛思顺手一指，示意洛阳坐在一张宽大的石椅上。

    洛阳耸耸肩，倒也无所谓地走了过去坐下了。

    然后在隆隆的机括声中，洛阳看到了那具躯体。乍一看他几乎要叫出来，以为妹妹不动声色地藏了一个男人在这里！

    夜也看到了。他知道那个身体花费了宛思多少心血。那个身体里，有铁木雕就的骨骼，有牦牛筋做成的肌腱，有象牙和羊脂玉制的牙齿，稀有玳瑁Jing心磨制的手足指甲，身体里有仿造真人制成的内脏器官，甚至还有用来保护和维持器官功能并特意做成红色的体 ye。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宛思一点一点自己做出来的，完全不假手他人。她原先不知道怎么做这些活儿，却倔着不肯依赖别人，硬是从木头开始一点一点自己练习，练习得满意了再换成普通的玉石，最后熟极而流了才用那些珍贵的材料小心雕琢。夜记得，就是一个小拇指的指甲盖宛思都用了快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更不要说那些脏器往往制作成功了却在置入的时候损伤，又得重新来过。

    这个身体，是宛思八岁多的时候就开始做的。总共费时九年的时间。

    这九年原本是一个少女最为美丽快乐的时光，她本应该在这段时间里绣花扑蝶，在阳光下花园里荡秋千，或是在后院的荷塘里荡舟对诗，她本应该在这段时间里嫁人生子，尽享夫婿的疼爱，却喜欢关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偷偷制作一个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宛思是个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她很小的时候就看完了家中所有的医术药典，七岁起就破例跟在爷爷身边开始诊断病人，九岁就能独立出诊，被誉为神童。家里的看重自然不必说，纵使她早就完成了家族中的同龄人必须完成的课业，也总是有人拉着她出去诊些奇奇怪怪的病例，经常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而且虽然她家家训是不得在朝为官，后宫的那些娘娘们、尤其是太后，却非常喜欢她，若有个病痛，能够请到宛思的她们就都不喜欢再传太医了。夜经常责怪宛思揽上肩的事情太多，多到她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了，宛思却总喜欢回他一笑，转过身又开始忙碌。其实宛思没有必要这么忙的，她为什么担下这许多全是为着能快些搜集材料完成这个身体。尤其是宫里的人更容易得到这些珍稀的材料，像象牙铁木玳瑁这些，全都是宛思去宫里的时候向那些娘娘们讨得来的。

    一头又要忙于看诊，一头又要偷着制作这个身体，要不是宛思自己懂得调理，根本就难以支撑这么些年，怕是早就病倒了。但是纵使宛思天天服用补充营养和Jing力的药丸，这么折腾下来，身子骨还是比一般人弱。现在又……

    若不是现在掌控身体的是洛阳，夜一定已经叹息连连。

    宛思准备好一切器具，便开口：“哥哥，宛思求你一事。”

    洛阳从不懂得回绝妹妹的要求，在他看来妹妹虽然很厉害，却一直很柔弱很需要保护。更不要说现在听着妹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悦耳，更是心中一酸血气上涌拍拍胸脯什么都敢答应：“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