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兀自感慨着,忽然被思柳亭中的墨色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人负手而立,似乎不觉冷,望着上京城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他身后只立着一个躬身的小厮,可时锦知道,周围必然潜藏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
顾云深轻声道:“去见见吧,阿沅。”
时锦抿了下唇,放下车帘,扭头望着顾云深:“你早就知道他在这儿?”
顾云深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陛下定然舍不得你。”
时锦双手交握,垂着头,没有吭声。
顾云深将她紧紧攥住的手掌慢慢摊开,温声道:“阿沅若是不想见,我们就直接走。”
时锦仍旧没有开口,仍在挣扎。
马车却并不顾及这么多,依旧匀速行驶着。
大约过了思柳亭不远。
时锦哑声道:“停车。”
车夫应声拉住缰绳。
时锦抬眼望向顾云深,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去和他辞别。”
顾云深找出大氅替她穿戴好,道:“我等阿沅回来。”
时锦定了定神,只身下了马车。
从马车到思柳亭这段路并不远,正好在她能坚持走路的范围内。
时锦拥着大氅,一步步靠近思柳亭。
见马车未停,皇帝原本已经打算离开。
随身的大太监落后一步,正看到时锦缓缓走来。
他连忙提醒皇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陛下,殿下过来了!”
皇帝猛地转身,怔愣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将人迎进亭中:“元嘉……”
时锦半垂着眼,别扭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好,好……”皇帝难得有些无措,“上京天寒,你捱不得冻,早些去江南避寒也好。”
时锦没有搭腔,似乎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皇帝看着她道:“丞相府还给你们留着,等你们再回上京的时候,正好能住……”
他们父女见面素来唇枪舌剑,少有如此温情过。
时锦指尖微蜷,终于抬起头,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十八年前,我到底是如何丢的,又是如何被阿爹捡到收养的?”
皇帝的声音一滞,看着时锦,目光一时变得复杂。
凉亭中久久沉默。
时锦原本的几分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流失。
就在她以为皇帝仍然会缄口不言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道:“你没有丢。”
时锦一愣。
皇帝叹息一声,将藏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徐徐道出。
当年先皇驾崩突然,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偏偏边境兴兵,必须要保证后方稳固。
皇帝无奈之下,只能昼夜兼程的赶回上京,收拾残局。谁料刚出城没多久,便收到妻子发动生产的消息。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立刻只身折返回了沅水。
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刚刚生产的妻子。
虚弱的妻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他要好好抚养他们的孩子,然后便撒手人寰。
皇兄和妻子先后离世,边境有敌国虎视眈眈,朝堂有佞臣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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