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撩了袍角,进到崇政殿里。 ……
赵煦近来,心情不错。
宋夏交战的阶段性胜利摆在明面上,再过几天还有环庆路帅章捷的献俘仪式。
赵煦甚至暗暗有些自恐悖逆地觉得,他这个赵宋天子,似乎,比包括父亲神宗帝在内的各位赵宋先帝,要厉害那么一点点。
见曾布进来,赵煦让他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了,先打趣道:“今日朕的一整天,都交待给你曾家了,朕得去你枢密院讨俸禄去。”
为人臣子,就怕最高领袖开这等没头没脑的玩笑。
猜不出意图的玩笑,其实一点也不好笑。
曾布的面色里显出一丝惶惑。
到底是花甲老臣,赵煦不忍再卖关子,将案几上的奏状朝曾布虚虚一晃,道:“常朝后,听你政事堂奏对,下朝后召见你家那要从州县官转为京朝官的三郎,其间呢,还要细看你家四郎的弹劾状。曾公,朕是不是这一天就围着你曾家转了?”
曾布正色道:“曾纬?他要弹劾谁?”
“太学学正蔡荧文。”
赵煦简略地将曾纬的弹劾事由说了,眯着眼道:“蔡荧文妻,不是姚氏的姨母么?你两家有意思,一忽儿尽释前嫌,一忽儿又反目成仇,比戏本里唱得还热闹?”
曾布自是比赵煦更觉蹊跷。
当初他答应曾纬可以迎娶姚氏时,儿子喜盈于胸的模样,犹在眼前,儿子就算跟着蔡京办宣仁太后的案子,与蔡京的交情又进了一步,也不应这样决绝呐。
但曾布这样级别的人臣,都有一心二用的本事。
他的另一瓣儿心思,在琢磨赵煦话中传递的信号。
显然,赵煦已经明确地将曾纬所弹劾之事定了性,否则不会拿一个“仇”字开玩笑。
曾布有数了。
“臣请官家,将曾纬所奏,留中。”
留中,就是天子将臣工所上的奏状留下,不交有司查办。
赵煦对曾布简练的表态很满意。
蔡荧文此人的官声,向来不错。
太学恁多学子,容许出几把讥谤朝政的声音,他赵家人既坐了百来年皇位,这点儿肚量还是有的。
道路以目,那是昏君之世才出的局面。
至于曾纬弹劾的第二项,赵煦凭直觉,不相信姚欢是那种将粮米一半施粥一半倒卖、发国难财的人。
她连内命妇的身份都看不上,还贪那点儿太学的粮米钱?
若蔡荧文被停职查办,姚欢免不了也要先被收监。
赵煦很清楚自己内心所想,他不希望姚欢蹲大牢,哪怕就十天半个月。
赵煦将弹劾状交给左右:“唔,就依曾公所言,留中不发。”
又换了软语,向曾布道:“毕竟父子,枢相得空,问问曾御史吧,究竟怎回事。对了,向太后听说蔡承旨有意引曾御史为东床,这是好事哪。待你两家将日子定了,曾公务必告诉朕,朕让梁从政亲自送礼到府上。”
曾布行臣礼告辞,出殿唤上曾纡。
“你回府拟个帖子,亲自送到太学学正蔡荧文处,我在遇仙楼设宴,请他带上他外甥女姚氏赏光,我有事要叙。”
第279章 社会性死亡与非礼节性拜访
柳氏让张阿四拿了曾纬家仆送来的“犒赏”钱后,先回城外禁军营房住。
她自己则在丽园坊的赁屋里缩了两日。
见姚欢的姨母并未带人打上门来,也无官府来拿人,她估摸着,是继女要脸面不敢声张,或者告到衙门、公家一看涉及朝臣便不敢理。
柳氏心定了许多,如伸出了头颈的乌gui般,慢慢地挪出门,去采买些米粮日用。又盘算着,过一阵得去将汝舟要回来,自己到底是如假包换的亲娘。
走到坊口,却见乌泱泱一大圈街坊,围着个杂剧班子。
柳氏纳闷,她搬到此处小半个月,从未见丽园坊有说书唱剧演杂耍的。
她也上前去细看。
这杂剧班子,人还真不少。
除了立于一边充作云白解说的老汉,另有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一个素服少女,一个着禁军服色的矮个男子,一个穿直裰、戴儒巾的书生,一个娃娃。
柳氏看着看着,觉得不对。
少女得到远征的心上人战死的讯息,嘤嘤哀哭,作为继母的中年妇人却逼她再嫁,少女以死抗争,侥幸生还后,妇人还不罢休,与身为禁军的姘夫又设计,将少女药昏,再送入豪门纨绔手中,所幸少女的弟弟与私塾先生果断出手,救走了少女。妇人携姘夫上门要人时,一道惊雷响起,将二人劈得肤黑发焦,二人虽未身死,却五识俱丧,痴傻疯癫,活得不如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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