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四胸口一淤,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继而又颇有些伤心。
他懵懂了一日,醒悟过来,往开封府小心打探了,想一想,还是快些去襄园向曾纬禀报。
“中邪?”
曾纬听闻此讯,面露疑色,“仵作验了吗?”
“只草草验了体肤是否有伤,是否遭人jianyIn。开封府的推官派刑名胥吏去问,不少人亲眼见她出了丽园坊,窜了一阵,自己投的河。这入不了斗讼六杀之案,推官着人找姚娘子来认尸、领尸,便结案了。”
曾纬道:“为何要欢……为何要姚氏去领?你怎地不去?”
张阿四心里一惊,揣摩揣摩曾大官人眼色与口吻,以为这情种,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心疼女子明明和继母仇怨至深、还要去料理糟透了的丧事。
他慌忙掂着分寸道:“官人,小的迟疑未及出面,是想到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恐怕惹人猜疑呐。再说,眼看过年了,府里的官人们想来不愿殓坊里停尸太久,姚娘子姐弟和柳氏毕竟未真的分家析产过,府里匆匆查访,就令姚娘子来领去下葬了。”
曾纬冷冷地“唔”了一声,未再追斥张阿四。
张阿四肚中嘀咕片刻,道:“曾官人,会不会是那姓邵的所为?他不是懂药石之理么?莫非做了什么手脚,弄疯了柳娘子,他好去讨好姚娘子?”
曾纬睨着他:“是他又怎样?你瞧见了,还是旁的人证瞧见了?”
张阿四语塞。
“你方才说你不好出面,怎滴,难道还指望我卖了情面,托人去查,为你相好的报仇?”
这话很重,透了戾气。
张阿四闻言,急急摇手道:“不,不,官人莫误会,小的能给官人一效犬马之劳,已是上辈子积德。小的怎还会对官人有此不情之求?”
曾纬歇了歇,态度和煦下来:“阿四,柳氏一个妇道人家,手腕平平,不晓得提防。你不一样,你如今是禁军中人,莫非还怕那邵清一个祇应郎中寻你晦气?我更不会怕他,动我,他敢?”
张阿四喏喏地应着。
恰此时,婢子端来一盅熬了多时的鼋鱼虫草汤。
曾纬啜饮一口,吩咐婢子去给张阿四也端一碗来。
张阿四受宠若惊,接过汤盅时,都有些端不稳。
曾纬道:“蔡府讲究,想法从河湟归顺的吐蕃人那边进的虫草。蔡承旨给端王府和我这里,都送了些来。你喝,十冬腊月的,吃这个,最是滋补。”
张阿四如承恩榻前的妃嫔般,带着谄媚的笑,咕嘟嘟地,将蔡京给准女婿的这值钱玩意儿,灌进肚里。
做梦一般呐!
不过两年,他张阿四就从汴河边一个卖猪下水的脚店里的小伙计,奋斗成了宰相公子、国朝最年轻御史家里的座上宾。
唔,座上宾还暂时谈不上,毕竟自己还站着回话。
可手里实实在在捧着的这碗鼋鱼虫草汤,与送进官家的弟弟、堂堂端王口中的汤,乃是一模一样的。
想到此处,张阿四这两日来痛失红颜姘头的沮丧,仿佛被一阵儿暖风吹走了似的,消散不见。
却听曾纬另起了个话题问道:“上回你说,你在城西骁毅军谋差时,那都头,常带着你打马球?”
“是,是,小的虽习球未久,身手当真还凑合,驭马击球如今已熟得很,军中兄弟们常笑言,俺莫不是弼马天官儿转世咧。”
张阿四毫不犹豫地吹起牛来。
他敏感地猜测,曾大官人要给自己派什么差事。
有新的立功讨好的机会,万不能错过。
果然,曾纬眼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好,过几日,端王要在府里赛一场,你随我去。另外两个,是邓官人从殿前司挑出的好手,你可莫丢我的人。”
张阿四捣头如蒜。
张阿四走后,曾纬又让婢子添了一碗虫草汤,缓缓地饮着。
今日这消息,让他小吃一惊后,立刻开始思量起来。
柳氏当然不能留,这个决定,事发那晚他去寻张尚仪时,二人就达成了一致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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