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就在那个漆黑一片、风雨交加的深夜，我偷偷听到了妈妈和外公的争吵，我才知道，因为我，当初害妈妈差点难产而死，因为我，陈家的亲戚和我们家绝了交，因为我，害死了三条人命，妈妈决定不要我了，而从今以后和我们家绝交的人家又多了两户。

    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我的语气是平静，我甚至没有流泪，但当莺子痛哭着将我搂进怀中，一遍遍的安慰我说，那不是我的错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第十四章、莺子，你才是天使（二）

    我告诉莺子，妹妹就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我的眼睛，从此避如蛇蝎，所以，我一直很害怕唯一和我亲近的弟弟有一天也会因此疏远我、讨厌我，所以，当妈妈决定，让弟弟和妹妹睡在一间屋的时候，我没有不高兴，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告诉莺子，虽然妈妈从没有搂过我睡觉、甚至没有抱过我，但我依然很爱她，在她抛弃我之后，我也从没怪过她，因为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我应该承受的。

    告诉她，我经常会梦到那天的场景，并且看到了妈妈当时描述的画面，我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又青又肿，鼻腔里还残留着血迹，看到他们挥舞的手臂伸向空中，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活命的稻草，看到他们手、脚的指甲里面满是淤泥和淤青，甚至有些指甲已经断裂。

    告诉她，那件事情发生后不久有一天打雷停电，因为惊吓，我很想去上厕所，但却因为实在害怕，竟硬生生尿在了床上。

    告诉她，我从不敢去想，弟弟出事的原因，因为只要一想到，等在岸边的弟弟是因为看到我沉入了水底才……所以，我不敢细想下去，因为只是提起“弟弟”这两个字，就足以使我痛入骨髓。

    告诉她，在我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我只悄悄对妈妈说了一句话，我说：“对不起，还有，我昨晚没看见弟弟。”

    最后我告诉莺子，她大可不必为当时松开了傲雪的手而愧疚，更不必自我否定、自我厌恶——因为这不过是本能，人在危险中自我求生的本能。一如，被针扎到手指后，人就会不自觉的将手指缩回。

    当然，这个“本能”，其实是当年外公拿来劝解我的，如今被我拿来劝解莺子。

    “笑生，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想开了。”莺子笑着说。

    “莺子，以后，多来我家玩玩吧，我外公很喜欢你。”

    “那必须的啊，你外公就是我外公嘛！”莺子满口应承。

    最终，我没有告诉莺子，我的外公得了肺癌，已经动过手术，但最多只能再活五年，病情是在去年发现的，而外公至今都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外公才会突然给我买了手机，并且在接到我的电话后，总会刻意多说上几句。

    “莺子，等下学期中考后，咱们再一起去游泳吧？”我也笑着说道。我想，是时候卸掉那些重担了，而明天，我一定要活的至少今天好。

    那晚谈话之后，莺子在傲雪面前终于不再刻意讨好、也不再小心翼翼，她又变成了昔日那个叽叽喳喳、直来直去的“开心果”。

    但这种和谐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傲雪恋爱了。而恋爱的对象是隔壁班一个男同学。

    我知道这个男孩，成绩一般，但非常擅长体育，而且很会跳街舞，我还知道他的血型、星座、生日、以及爱好……

    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莺子，因为那个男孩是莺子暗恋了两年的对象，莺子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她本人，就只有我一个，而我当然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陪着她一起默默守护着她的初恋。

    莺子还说，等中考后，她会向男孩告白，而我，则和她一起策划了一个又一个浪漫的告白场景，但没想到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莺子虽然表现的和往常无异，但我还是发现莺子的笑容渐渐变了，偶尔还会偷偷发呆，但她却不许我插手，更不许我让傲雪知道这件事，我只能在私下无人时，拿一些通俗却无用的道理去开导她，并且相信，时间终会治愈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