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月,她一次也不曾来过,这太反常了。如同她的太医,一日三次的入府把脉,亦是不正常的。
这些谢清平自是知晓,然司香口中之事却是不晓。
今年她才将将十五,就算情动,也不该是这般深陷的。然一算,左右才数月时间,再等等,再等等或许她便放下了。
“所以,你这几个月一直没回宫?”谢清平关心的是另一桩事。
——这数月,她的身边没人。没有让他安心的人。
“你不是三日回一趟的吗?”
“你四个月没有亲眼见到她一眼?”
“那你回回同我说的她吃了多少,睡了多久……合着都是你编出来的……”
谢清平以拳头抵口,只觉起伏不定的躁气涌上胸腔,忍不住又急咳起来。
“不是编的!”司香一边急着给他拍背,一边解释,“是太医传话的,文院判亲自回的话,陛下每日皆安!”
“文肃的舌头被她捆着,整个太医院都是同一条舌头……你……”谢清平推开她,止了咳嗽也顿了话语。
他,能说什么,能怨谁。
“那奴婢也没办法,别说裕景宫,如今奴婢连承天门都进不去!”司香跺着脚,如何就摊上这两位祖宗。
“难道是奴婢不想回去吗?奴婢比谁都想回去……”
司香红着眼连礼都懒地行,捂着脸跑了。
屋内,剩了谢清平和轻水两个。
日光融融,渡在青年丞相周身,将他尚且俊朗的容颜勾勒出几分孤清。
想爱不能爱,想留不能留,今生这一遭,是前世的报应。
该他的。
“多思,心重。再这样下去,师姐便是日夜守着你,大抵你也撑不了多久。”
轻水在他身侧坐下,掀起他左臂衣袖,将他一截小臂裸露出来。原本光洁的肌肤上,细看多出了几个针孔。轻水袖中滑出一方小巧的墨色玄铁,覆手于掌心,在那针孔三寸处定下,须臾从他小臂中吸出数枚金针。
这是青邙山的秘法,金针掩脉。便是掩住了他真实的脉象,留了一味寻常的风寒症在外头。故而,数月来,无论是京城医官还是宫中太医,自也无人能发现。
“此刻拿出,真能掩住六个月吗?”谢清平盯着那块玄铁,“不若还是封在体内吧。”
“不行,封在体内,你的外症就会一直反复,Jing气便被成倍消耗,连着你体质都会变弱,如此便是寻常风寒体热就够你熬的了。”轻水横了他一眼,“总之在师父续出丹药前,师姐不回去就是了。你非要瞒着那女帝,过半年师姐再给你入针封一次便可。而往后这半年里,你便与常人无异了。”
“也好!”谢清平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一旁的卷宗阅起。
“好什么!”轻水抽过卷宗,搁在一旁,“这半年康健是折了你寿数换来的。”
“那我原本还有多少时间?”他问得云淡风轻。
“两年、不,三年,师姐在,三年……师弟,你随师姐回青邙山吧,回去那边,即便师父练不出药,有山中连根草药,清泉灵气,你静下心,平躁气,远离红尘喧嚣,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年的时光。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师父有几成把握?”谢清平不置可否。
“四……五、五成。”
“还是生死各半。”谢清平重新拿回卷宗,笑道,“我不会走的。”
他的姑娘在这里,他哪里也不会去。
如果要走,在当年那场春日宴结束后,他就走了。
先楚天子慕容闵生性多疑,肃王慕容斐Yin翳毒辣,两人内斗不断。而他,凭着重生的契机,设了那一场鸿门宴。
彼时距离带殷夜重阳登高许愿正好两年,她说“上头在哪里,久久上去便一定给。”
于是,两年里,他便忙了这一场宴会。
时值他不过是一个才过弱冠的少年,先前十数年更是从未下过青邙山,加上他母亲定安长公主一直游离在党权之外,于他两位舅父眼中自然最是纯白无害。如此那宴会上,在两派侍者轮番试菜三次仍无人动筷后,他便起身饮下了第一盏酒。
遂他的舅父们自是满意,便由他往来奉酒。
那一日,他持着鎏金鸳鸯酒壶,按着前世记忆,挨个一盏盏将酒水斟上,玉ye琼浆或从鸳口,或从鸯口流入每一个对应之人的酒盏中,然后按着他舅父们随机落点,再次由他试饮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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