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被整齐的小牙齿啃了一半, 枝枝仰起头对母亲笑, “要!”
她耀黑与澄红的诡谲异瞳暴露在女人目光下,女人瞳孔一空, 抚摸在女孩子头顶上的头细微颤抖。
“枝枝。”母亲细声细语地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好好把左眼遮住。”
“为什么呢, 我觉得很好看。”枝枝摸摸自己的眼睛, 她见过母亲红玛瑙的项链,那颗昂贵的宝石也比不过她的眼睛。
女人嘴里苦涩。
在头发五颜六色的日本,眼睛的颜色早就不单单是黑色一种,比异瞳更奇妙的左眼标准色卡七十二色、右眼标准色卡七十二色的彩虹玛丽苏瞳色也不是没有,她本不该这么惊慌的。
但就是因为好看,太好看了,好看到完全不似人类可以拥有的美丽。注视那只澄红色瞳孔仿若与非人的美丽怪物对视,惊艳之下是一阵阵寒意上涌的恐惧。
仿佛连灵魂都被看透,竭力隐瞒的一切都暴露在女孩子清澈的瞳眸中。
作为母亲,她完全不敢和女儿对视。
必须要遮起来。女人最开始的设想其实不是眼罩,而是戴黑色的美瞳遮住。
枝枝不喜欢美瞳,很不喜欢,她喜欢自己原本的颜色。被父母坚持着戴过一次美瞳后说什么都不肯,女人也没有再坚持。
原因无他,最昂贵的黑色美瞳也衬不上枝枝另一只“平常”的眼睛,戴上后伪装拙劣得让人浑身别扭,写满不和谐。
“听话哦枝枝。”女人蹲下身哄女儿,“明年就要去上小学了,要习惯戴眼罩才行,绝对绝对不可以摘下来。”
遮起来,哪怕自欺欺人也要遮起来。
虽然不能和小锅盔们一起玩,但能上学总是好事,枝枝勉为其难地点头。
小姑娘拿着自己啃到一半的玉米棒子跑到客厅去玩,女人直起身收拾女儿的房间。
这是个颇为温馨的儿童房,有很多粉色暖黄色的要素,但与别的儿童房中为了防止孩子摔倒铺满毛绒地毯的布置不同,整个房间除了床单枕头外几乎没有可燃物。
最古怪的要属儿童床上大大咧咧横着的一只红彤彤的干冰灭火器,灭火器被擦得很干净,是枝枝每晚要抱着睡觉的东西。
女人很费了一些力气才把重重的灭火器罐子拎下床,累的直喘气,握住罐身的手勒得通红。她每天都要想枝枝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是怎样毫不费力地单手把灭火器拎来拎去,像拎一只橡皮鸭一样轻松。
看着自己勒红的手,女人说服自己不要再想。
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孩子异于常人的地方多得数也数不清。
她俯身铺平被角,毫不意外看到被子上星星点点的、像被火星烫出来的小洞。
这已经是竭力克制的结果,枝枝曾经因为睡得太死险些烧毁半张床。自那以后,她从阁楼上拖了只干冰灭火器回来,抱着再不撒手。
没有关系。女人机械似地劳动,一边做一边想:火没有烧起来,邻居不会发现的,没有人会知道枝枝有多特别,她一定能让女儿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辈子。
女人不懂枝枝是如何在漫漫长夜里控制身体中生生不息的热焰,她不知道夏日里空调被偷偷调到最低档的秘密,也不知道冬日里给枝枝盖的被子会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被整个掀开。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枝枝的克制就是无声而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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