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姬的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探索的欲望，却又被她飞快的掩藏起来，若非我从一开始便留意着她，怕是就要错过这一场好戏了。

    这样想着，面上和手上的疼痛竟然悄悄的减轻了一些。

    或许仇恨真能使人强大。

    琬姬有些狼狈的别过脸去，又转过来，声音比平日里大了几分，语气里也带了强作的镇定：“你别想挑拨我和大王！”

    她的语速极快，或许自己已经发现到了心虚，才不自觉的大声起来。话一说完，她已经疾步上去搀扶着那个快要摇摇欲坠的人，语中难掩担忧：“大王，您别听这个贱人的话，她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我也不再期待。

    她的手被履癸重重一掌推开，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我清晰的听见“喀嚓”的声音，而她却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有水珠子悄悄打着转儿。

    羞恼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她飞快的抹了泪，却似止不住，只在地上哀哀哭泣。

    我踏着地上的小树枝，走到这个陷入了巨大痛苦的男人面前。记忆里那个曾经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竟忽然变得佝偻起来。

    履癸啊履癸，你以为你身边这些漂亮的美女蛇当真对你有一丝丝的真心？

    履癸，你可知道，我曾经对你悄悄付出过真心，就像你那个时候对我一样。可是在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悄然离去。还好，我付出的不多，所以在醒悟的时候心也还没来的及感到痛苦。我得谢谢你曾经对我剖心，让我如今有了刺伤你的利剑。

    你的心，会痛吗？

    回到瑶台之后我便着手调查蒙臣的死因。下面的人说，蒙臣最终死在冷宫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里。这个素来对我十分照拂的大将军，他手眼通天，屡次救了我和阿秋的性命，也救过履癸的性命，却救不了一种名为姜洛的毒。

    阿秋说，后面去查探的人发现，冷宫里的那场大火，最先竟然是从屋子里面烧起来的。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小心地从树下摘下一枚青涩的果子。不待阿秋将话说完，我已经崴了脚，从大树上跌落下来，手掌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但这一次，再没有那个人着人为我特制的带着馥郁的兰香的药膏了。

    我就此和阿秋在瑶台里相依为命。她的肚子渐渐大了，很神奇的，宫中众人似乎忽然都忘记了我们的存在，再没有人来瑶台里探头探脑，那个曾经帮我递过东西，帮我制造那个绝地逢生的机会的小宫女也不再出现了。

    第148章 鱼汤

    或许她已死了。

    在这座宫廷里面，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些小人物的生命。或许今日她还鲜活着，而过了一日，便会因为得罪了某个人，或者不小心毁坏一件东西，便丢了性命。

    我也不再抱着希望。

    我想，自这一刻起，我得学着依靠自己了。我努力的回想姜洛还在的那些日子里，作为一个被藏在冷宫里十几年的废后，她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在那座专属于她的冷宫里，那些一洼一洼的整整齐齐的菜地里，是她所有对生命的希望。

    我无比感激她。一直到她在我的生命里永远的离开以后，我才能够感受她究竟对我怀着怎样的善意。

    从前我总是不理解她在有了我的接济之后，明明可以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可是她却仍然坚持住在冷宫，伺候那些嫩绿的菜叶子。而如今，我终于明白，这才是她的生活态度。她是在用生命告诉我，无论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逆境里，都要一如既往的热爱生活。

    还有，照顾好自己。

    那些嫩绿的菜叶子很快被我和阿秋消耗一空，毕竟没有人再来替我们送饭了。阿秋又大着肚子，这个自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忠心耿耿的阿秋，即便我和她中间有过一段时间的分离，可是后来误会解除，我们便再也没有分开过了。无论是人，还是心。

    她照顾我那么多年，如今也该轮到我来照顾她了。

    我跌跌撞撞的摸索着生存下去，去小心翼翼的伺候那些菜叶，曾经那么难以下咽的麦饭如今竟然也很能入口了，养尊处优的那些年里，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深陷泥潭的这一天，还记得第一次尝到麦饭的时候，那是姜洛请我吃的，饭粒里藏了小石子，我的喉咙便被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姜洛也因为这个原因挨了履癸重重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