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吐到几乎虚脱的顾侍郎是被秦澍架上马车的。
秦澍干脆替他告假,直接带人回去了。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地到了顾府。刑部还有公务,秦澍见他喝了一碗白粥,稳住翻江倒海的胃腹之后,便匆匆告辞了。
自从得到了范萱的消息,顾荇之接连数日都没怎么休息,不是在查案,就是在找人。
现下再这么翻天覆地地一吐,气色更是差得不能再差。这会儿好容易偷得片刻闲暇,甫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一轮明月隐隐入了梦来。
绍兴十二年,七夕节花灯会。
华灯初上,秦淮河岸又是一派流光溢彩。
小贩们沿着河岸将自家花灯摆上,五光十色,映照河面,华丽殊胜仿佛七宝琉璃所砌的世界。
和风月色之中,一身素雅天青色长袍的顾荇之,在一个卖银铃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夏日的河风清凉,从身后漫来,将面前那些用红绳串起的银铃摇得叮呤。细细密密地响成一片,有种晚风细雨的错觉。
不知为何,听见这一片的银铃微响,顾荇之便想起那日,她在刑部审讯室里半调笑地问出的那句,你想不想我?
思绪飘忽了一阵,直到一只纤白的手抢走了他手里那只红绳绑缚的银铃。
顾侍郎这是在给哪位姑娘挑礼物?
散漫的、娇俏的声音,带了点不经心的笑意,顾荇之沉默着想从她手里将东西夺回来。
而那人却一个翩然转身,理直气壮地拿了就走。
眉头蹙成道川字的顾侍郎只得摸出银钱,替她买了那串铃铛。
诶,走在前面的人见他跟来,故意放慢脚步,撞了撞他的肩道:你没有言而无信,带着官兵来吧?
顾荇之冷着脸,好似她会烫人似得,立即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什么也没说。
一片月白色裙角挡住了他的去路,顾荇之停下脚步,见面前那只红润的掌心里,躺着一块澄亮金黄的糖饼。
他的脸色霎时更冷了三分,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提醒到,本官不是来与你散心赏灯,而是来拿你与我说过的线索。
切~花扬见他这副样子无趣,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又从腰间摸出一块黄白相间的玉递给他道:喏,这是我在离开百花楼的时候,从情报门那里找到的。
周围的光影摇曳、人生喧哗似乎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顾荇之看着花扬手里的那枚鱼符,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然抬头之间,他却发现眼前之人看起来不仅苍白了许多,嘴角、额角和颊边都多了好些淤青和伤痕。
你
那句没问完的话断在喉头,广袖之下,顾荇之默默拽紧了手。
前日,他接到刑部报案,说秦淮河边有一处民宅着火,勘查现场后发现死伤数人。而那间民宅之中,除了发现囚禁和审讯所用的暗室以及刑具,还发现了一些与近些年来各地频发的暗杀相关的线索。
顾荇之本以为这是百花楼内部出了分歧,从而引发的一场内斗。然如今见到她,才明白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眼前的人见他望过来,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当即撇撇嘴,可怜巴巴的将脸凑过去道:都是他们打的,特别疼。
言讫,盯着他的那双浅眸里即刻便泛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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