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媗垂下眼,那玉扳指是他私库里的东西。
她前两日去整理私库,见这玉扳指水色极好,舍不得将它束之高阁,这才取出来给他戴。
他这人其实是不大爱被束缚着的,玉扳指自然也不爱戴,不过是因着东西是她给的,才视若珍宝,日日戴着。
卫媗恍惚间就想起那日阿珏同她说的那些话。
“阿姐当务之急是将身子养好,日后与薛无问多生几个孩儿。我这做舅舅的连小名都想好了,若是生了小女郎,便叫阿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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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
卫媗听见这两个字时,不知为何,心口竟是微微触动了下。
她第一回 遇见薛无问时,正值夏日。
那时她尚且不知他是定国公府薛家的世子爷,他亦不知她是青州卫家的大娘子,未来的太孙妃。
卫媗再回想起那一日,似乎许多场景都虚化了,独独记住了他望着她时,那势在必得的目光,以及那片交织着夏风的蝉鸣。
若她日后真生了个小女郎,阿蝉这个小名,倒真真是很合她的心意。
正出神想着,腮边忽然一热。
薛无问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啄着她唇角,目光凝着她,道:“在想什么?”
卫媗眼睫微阖,“没什么。”
她若是同他说,她在想以后他们的女儿起什么小名,这厮大约会立刻拉着她去榻上胡闹。
“你快去梳洗,一会我要睡了。”卫媗推推他。
薛无问见她神色平淡,不像是有什么心事,微提的心才缓缓落下,起身去了净室。
再出来时,卫媗已经上了榻,正靠着个大迎枕,巴掌大的脸窝在乌黑的发里,显得格外的小。
她的模样生得娇艳,从前青州人都爱说,卫家的那位大娘子生了张神仙妃子脸,说是光艳动天下也不为过。
只她这人的气质又很是高雅沉静,生生压下那股子娇艳,像是一朵生在冰天雪地里的海棠花,那屹立于霜雪中的风华远远比她的脸要更夺目。
薛无问有些心猿意马,走过去,俯身将手撑在她瘦削的肩侧,低头去寻她的唇。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抬起头,低声问:“今日可是喝药了?”
方神医每隔十日便要给她换一次药方,新近一次开的药方在服药期间不可行房。
卫媗“嗯”了声:“这药还要再喝八日。”
薛无问登时歇了心思,自从方神医来了盛京,卫媗日日喝药调养,三不五时还要施针,身子骨rou眼可见地健朗了些,至少不再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事关卫媗的身子,方神医说的话,他自是不敢不听的。
也不敢继续吻了,只碰了碰她唇角,低哑着声音道:“若是觉着药苦,我明日差人再买些蜜饯回来。”
他每次情动时,声音总是泛哑,桃花眼潋滟缀光,是极深情的神色。
都说女儿肖父亲,若是她的阿蝉遗传到这么一双桃花眼,日后不知要迷倒多少郎君的。
卫媗抬起眼,静静望着他,轻声道:“薛无问,等我身子好了,我们就生个小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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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成泰帝下罪己诏,公告于万民。
自古帝王,都应是有德之人,上顺天意,下合黎庶,固国安邦,否则上天自会降下异象,以示惩戒。
是以,一旦出现了天灾人祸,帝王必要下罪己诏,自省其过,以平天怒。
成泰帝这一日便是如此,素服避殿,亲自跪于太庙痛哭,以表悲痛。
皇帝都下跪了,旁的人哪敢不跪?
赵保英与余万拙恭恭敬敬跪于皇帝两侧,落了半步的距离。
后面两列朝臣,一列以首辅凌叡为首,一列以次辅朱毓成为首。此时一众朝臣个个都以头抵地,面色哀戚。
待得成泰帝哭哭啼啼地念完诏文,众人方才跟随成泰帝起身,出了太庙。
一出戏演完,天色已经大黑。
回到皇宫,成泰帝身心俱疲地挥退朝臣,在龙椅上坐了两刻钟,方才点了点赵保英,道:“扶朕出去。”
“奴才遵命。”赵保英应一声,上前扶住成泰帝,同时扭头看向立在一侧的余万拙,眉眼笑笑,不卑不亢道:“皇上跪了一日,双腿俱乏,有劳余公公去备辆步舆,停于玉阶下。”
方才在太庙里,就数余万拙哭得最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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